懸棺裡的少女也像是聽到了夜空中傳來的異樣之聲,她從懸棺內坐起,仰望四周,心跳加速,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心裡盤旋,她彷彿能確定自己即將離開這裡。
只是,當黑色巨雕的金爪踏上懸棺之時,整個棺身像是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而搖搖欲墜,驚惶之色還是從少女從容淡定的臉上一閃而過。
“雕兒,你是來帶我離開這裡的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徘徊在水晶棺裡,大雕盯著她,然後振翅而飛,但見頭頂星光被遮,少女尚未回神,便見大雕已飛至棺底。
“雕兒——”
水晶棺被大雕馱在背上,它先是振翅而飛,然後快速降落,少女彷彿聽到了棺外呼呼作響的聲音。從高空滑落,她依附在光滑的水晶棺壁,隨著棺身沉重落地,她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落腳點。
大雕站在棺側,居高臨下地看著棺內的少女,少女也看著它,形成對峙,最後,大雕俯下腦袋以金黃色的喙銜住水晶棺沿,用力一掀,水晶棺蓋如一顆巨大的流星劃入夜空後又重重落下。
少女從棺內爬出,赤著腳站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層層寒露由腳心滲入她的身體,滲入她的五臟六腑,也驚醒了她身上所有的感官。
“雕兒……”她對著那隻憑空而降的大雕發出低低的呼喚,她的聲音清亮而又明媚,截然不同於這寒露深重的夜,帶著溫柔又溫暖的腔調。
然而大雕不為所動,但見它揮起著巨扇般的翅膀看向少女,然後便向黑暗飛去。
少女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頭腦一陣空白,她側首回憶,然後拼命搖頭,她終於意識到了驚恐,她喃喃低語:“我是誰……”
“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
明月冉起,沉如死寂一般的崖谷間迴響起如天地崩裂一般的嘶吼之聲——
我是誰?
我帶著糾結困擾了兩年之久的疑問在幽幽的菊花香中醒來,心緒受夢境牽連,一時間還是難以平復,我環顧四周,只見西側紗窗日落漸黃昏,窗下青石玉案上置放著琅玕琴,琴旁一瓦瘦菖莆。
菖莆正是晉王炎容的最愛,我一直覺得喜愛菖莆之人大都懷有君子之風,炎容亦如是。
“阿言,你醒了嗎?”炎容的聲音溫柔纏綿,如有人在案上的琅玕琴上輕輕滑過,餘音裊繞,惹人遐想。
珠門翠簾被輕輕撩起,炎容一襲白色家常布衣,一系銀絲髮帶向後隨意攏起一半頭髮,他的容貌和炎獻極為相似。
不過,他自幼體]弱多病,身形雖高卻較於尋常男子瘦弱,他的臉色常年不好,但是,一身病態仍是掩藏不住他與生俱來的絕世風華。
我自榻上起身,見被炎紹撕碎了的衣裳外面又套了件外衣,知道定是炎容命婢女給我加的衣服,他素來就是個細心且教人放心的人。
我移了榻上的軟枕靠在身後,看著離我漸行漸近的炎容,見他行動之間廣袖如雲,身形飄然,猶似萬里秋風吹起縹縹緲緲的雲霧,如夢似幻,我的心情開始莫名的愉悅起來,忍不住嘆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