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秋雨於這沈府初來乍到,路子並不熟絡,好在有二叔牽引領路,也是好在沒耽誤時辰。
快步行至堂屋內,只瞧見今個是真的熱鬧,人來人往,丫鬟下人都是手舉著白麵饅頭與好酒小菜,更有託著幾大盤牛肉從這川秋雨面前走過,那步子邁的是個穩健,就這幾番上菜,愣是把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川秋雨給看直了,聞著那烈酒,喉中竄動。
沈府堂前,今日罕見的擺起了長條座椅,川秋雨也是心有疑惑,尋日裡大戶人家吃飯怎麼也得有個尊卑次序,這沈府今日是怎個打算,他不知曉。
見這川秋雨一臉疑惑,無從下座時,一旁年邁的二叔倒是小步移來,吩咐道:“今兒大小姐歸來,舉府歡喜,特此大宴,主僕同享。”二叔這般說著,卻是面上看不出一絲喜色,反倒是滿面的愁容,不住的朝著那龍虎堂前下的藤木交椅張望著,這幾個張望下,越是黯淡起。
川秋雨自是也朝著那方望去,也是心中有了些數,飯宴即將開始,始終是不見這家主,那藤木交椅上始終是空無一人,再想起先前沈寒煙火急火燎的問及父親,想必其中有些緣由。
待得二叔吩咐完後,嘴上雖是說著無尊卑次序,川秋雨卻心底有數,仍是尋了後五排靠左坐了下,若是真問上些什麼,只因此處的白麵饅頭堆的最高。
一番吩咐後,入座的都七七八八,巧在川秋雨此處前後均是空位,恐這新來的一舉將門前石磨舉起,旁人怕的緊,不敢招惹。
“吃吧!”說出此言的正是先前門外的二奶奶,仍是雙手插腰滿臉橫肉的喚了一聲,聽上去是有氣無力,卻是獨有幾分霸道在裡頭。
此言一出,川秋雨就是納悶了,家主仍是未出,沈寒煙也是沒見過人影,不過好漢只顧眼前,聞言後,便是伸手朝那白麵饅頭給拿去,入手柔軟,近鼻清香,入口香甜,這一個拳頭大小的白麵饅頭竟被川秋雨一口給吃了下。待得再抬首,口中嘖嘖有味時,卻是瞧見眾人皆是朝著這裡看來,二叔有言:“小夥子,好胃口。”說罷眾人也是沒再望著他,紛紛是低首面色凝重。
“好你個窮酸小子,照你這個吃法,噎死了我沈家可是不負責。”定是先前沈寒煙交代過,這方這蠻橫的女人也沒再刁難,只口頭調謔幾句。
二叔側目投來個眼神,搖搖頭,示意莫掛心上,川秋雨投以一笑,並不在意,又是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食了半晌,眾人也是紛紛的拿起碗筷,就在這時那方珠簾後卻是踏出一人來,腳步慌亂,手中拾起個福壽小碗,滿口就是尋二叔:“二叔,爹爹醒了,快差人去煮些白米青菜粥來。”
那驕橫的女人聽此倒是滿不在意,只朝著二人瞥了一眼,並未出言。
說此話的正是白日裡閉月羞花的沈寒煙,不過此間卻是面帶有絲絲焦慮還隱有半點眉梢疊喜,川秋雨沒在乎,只興興的埋頭啃著饅頭,不時的夾起塊牛肉,喝上一口小酒,不多時那面前堆得老高的饅頭山就是見底了。
川秋雨也是小聲摻和一句:“可否再填些饅頭。”方才那些下人聽聞沈寒煙說得家主醒來紛紛是面帶喜色,筷子都動了勤些,可又聽得川秋雨這話,又是紛紛撇過頭看過來,又是一驚一愣。
一旁的丫鬟倒是倒吸了口涼氣:“這少年適才將這二十個滿頭給吃光了?”眾人也是眼中露著不可思議,過了約莫三息,想必眾人也是對著粗布麻衣,儀表堂堂的少年刮目相看了。
二叔才是想起方才少年為何一問管飽之事了,來了興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說管飽,就管飽。”說罷就是吩咐下去了。
同排的幾個女子見此倒是掩嘴嬉笑,紛紛是將面前的滿頭給推了過來,只那二奶奶卻是沒好氣一句:“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活飯桶,呸,活面桶。”
沈寒煙聞言也是移步手中拿起一碟牛肉上前坐下,將那二奶奶的話置若罔聞,朝著川秋雨小聲道:“我看著你吃,無人敢言語你半聲。”這是明擺著給這川秋雨撐腰。
只這一坐下,便是眉頭一緊,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埋頭辛勤吃肉的川秋雨,暗道:“修武之人?先前我怎未能看出,莫非是我太急著爹爹了。”不說這沈寒煙聰明伶俐,得過樓仙的稱讚,一眼便是將這川秋雨是個修武之人給看穿,但看破不言破,沈寒煙就這般託著腮看著川秋雨大快朵頤,並未言語。
眾人看的是心驚,那二奶奶也是看的一愣一愣,打小這沈寒煙就是不與人交近,今日怎看一窮酸少年吃饅頭都看的這般入迷,若是問沈寒煙,她也是答不出,若真問出個道道來,只可說此人頗為順眼,雖是粗布麻衣,寒酸了些,卻在其左右能如沐春風般。
不多時,二叔便是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米青菜粥緩步來了,身後的丫鬟也是成雙的托起數幾十個饅頭,沈寒煙接過二叔手中福壽小碗,朱唇吹拂了幾下,朝著珠簾後行去,還不忘回頭朝著川秋雨細聲道上一句:“不吃飽不下桌。”
川秋雨忙著點頭口中鼓囊的含糊應了聲。
約莫半個時辰後,眾人也是紛紛止住了碗筷,只朝著川秋雨這方瞅過來,面色呆滯,喉中上下鼓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