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穆月和沈青蒔雖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到底也是陪伴了她三年有餘,在心裡早就成為了骨肉至親至愛,如今慘遭歹人之手,若是此番能活下來,新仇舊恨,她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不由得指甲陷進了肉裡,面上依舊如常。
崔菀柔腹中有了孩子,青楓和木兮雖是討人喜愛的孩子,若是沒了母親,又該如何,而崔菀柔生性善妒,囂張跋扈,最討厭的是有人能夠壓她一頭,若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了威脅,必然不會對他們視如己出。
蘇流茵對她們各自作了交待,唯獨杏兒,她執意要跟著她一同前去的,怎麼勸也不聽的,這是她所意外的。此番乃是九死一生,就是平日裡與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卻也只說了一句“平安歸來!”他的語氣極為平淡,雖是令人心寒,終究在她的心裡再也泛不出絲毫漣漪。
就算是赴死,可她心裡也是不願意的,怎麼能白白地搭上杏兒一條性命,杏兒跟著她受了許多苦,在姑蘇的時候替她捱罵,到了應天本來想著以後給杏兒指一戶好人家,到頭來卻是隻顧著吃喝玩樂去了,後來到了山上,也是杏兒一直鞍前馬後不離不棄,其中的苦楚她怎會不知。
杏兒到底年幼,所幸青姨精明幹練,通達明白,倒也真處處少不得她,在山上的時候也是她時常來寬慰她孤寂的心。
蘇流茵想著再不濟也不能讓杏兒跟隨自己去這鴻門宴,便一臉嚴肅地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現在是青楓和木兮更需要杏兒,照顧好他們便是對我最大的好處!”
杏兒跪下身來,卻向她陳情,“有青姨,還有府裡這麼多的人照顧他們已是萬全,還有五福也定悉心服侍,杏兒愚笨,命苦,本來是飄零無常的奴才命,實在不必在這世子府裡礙手礙腳,不管小姐去哪兒,必定少不得服侍的人,就算小姐不用我服侍你,杏兒也願意做伴同行,就算是刀山火海,杏兒今兒非跟著小姐去不可!”
魏忠賢連連拍手陰森森地笑道:“好一個主僕情深,灑家已是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了!這又不是不回來了,何必這樣生離氣別的?”
魏忠賢這樣開口,蘇流茵反倒有了再推辭的藉口,便扶起她來,軟語安慰道:“杏兒,你也聽見了,就待在此處,照顧好他們,也照顧好自己!”
蘇流茵向兩位乳孃走去,腳踝因為在山上之時受了傷,有些疼痛,接過青楓來抱在手裡,看了看他嬌嫩的臉蛋,又看了看木兮,心底憂傷,終究要放手。
霍地轉身,只巧笑道:“魏公公……我有些體己話要交待,可否騰出一些時間給我!”
崔菀柔沒好氣地說道:“什麼話說不完,我看你是存心的吧,又想打什麼主意,既然到了這兒就算插翅也難逃了!”
段楚翊眉目一寒,向一臉傲氣的女人看去,喝道:“閉嘴!”
崔菀柔氣的一臉扭曲,只緊緊地揪住自己的衣腳,暗暗想到:過了今晚,你們倆再也別想見面了……
“茵兒……你與魏公公同去,他問什麼,你如實回答便好,我明日便會來接你回家!”
面對段楚翊這番言語,蘇流茵卻沒有一絲感動,他是那般反覆無常,從來不與自己交待他的心思,就算是一時興起也只說出半分來,自己是怎樣的存在,一開始便已經有了答案。
蘇流茵帶著盈盈笑意,對著男人欠身一禮道:“謝謝世子爺的好意,如今我不過是罪臣之女,我想母親有罪,禍應不及襁褓嬰兒,青楓和木兮就多虧你照顧了!”
男人看著她言笑晏晏的模樣,自作了母親後,她臉上多了幾分親和,容顏愈發出塵,她與自己疏離的模樣,心裡卻有說不出的難受。
段楚翊摒退了眾人,又對魏忠賢道:“魏總管,就依茵兒所言!”
魏忠賢點點頭,一揮手,與隨行的錦衣衛退去丈餘。
男人緊緊握住蘇流茵的手,臉色緩和下來,鄭重道:“茵兒,自你跟著我以來,幾番沉浮,你我二人相處的時日,雖然不是很多,但是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若是形勢不對,定要是保命為緊,若是魏公公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便是!對不起……”
蘇流茵木怔怔地抽出自己的手,抬起頭來看向男人,道:“說句實在話,我從來都沒有明白過你的心思,只怕是成玉都比我都曉得你在想什麼,要做什麼,如今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就不要再說這些不切實際的話來了,我的命現在雖是掌握在他人手裡,但是我會盡力活下來,只為了青楓和木兮!”
男人沉默了半響,只道:“茵兒……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如何,我已經不想知道了,在姑蘇的時候你用一場交易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如今我已是家破人亡,就如這隨風飄零的無根葦草……”蘇流茵說著一頓,又欠身一禮道:“請世子爺為我和我最後的家人道一個別,其他就別再說了……”
段楚翊一臉痛心地擰緊眉頭,最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