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近二十來天太僕寺衙門所有卷宗,雖說之前由王景曾這漢尚書代理,到底最後拿主意的還需曹顒。
說句實在話,同騎馬往來奔波比起來,這案牘的差事對曹顒來說,卻是輕鬆多了。
換做其他人的話,自然是精神繃得緊緊的,得練出點火眼金睛的能耐來,省得被下面官員的文字遊戲弄含糊了,背了什麼要不得的干係。
換了曹顒,卻沒有那麼吃力。
且不說他身份貴重,下邊的人不敢輕易給他使絆子;就算是使了,也未必管用。
從前年萬聖節後留京,曹顒在太僕寺衙門已經將近兩年。對於這邊各個署與牧場,他雖不能說是瞭如指掌,也曉得個七七八八。
加上他年歲不大,出仕年頭卻不短了。在傾軋慘烈地戶部歷練過,也算是有幾分見識的人。
這太僕寺衙門,雖不能說鐵板一塊兒,曹顒掌握中,但是誰想要鬧點什麼么蛾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總而言之,曹顒待得還算舒心。
看了幾份卷宗,就見伊都立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曹顒站起身來。
兩人彼此見過,曹顒又拱手道:“聽說大人喜得千金,卻是要道聲恭喜了。”
“哈哈,洗三沒趕上,這滿月禮大人可得省不下的!”伊都立神采飛揚,可見是真心歡喜。
旗人家,與漢人家不同,雖說也重子嗣,但對閨女也很是看重。
有的人家,還專門指望閨女選秀時指門好親,全家跟著飛黃騰達。
伊都立是權宦世家,當然不會是盼著添個閨女來光耀門楣。
怨不得他樂得合不攏嘴,他也是三十多歲的人,名下有嫡出的三個兒子,女兒之前只有白氏帶進門的繼女筠兒,親生的閨女這還是頭一個。
“大人是沒看瞧見,那小手,那小腳丫……”提到閨女,伊都立不禁有些眉飛色舞,不過隨即想著衙門裡,還不到午休的功夫,說這些不合適,便住了口,道:“中午請大人到豐益泰吃鍋子,不待不去的……”
*家裡添了女孩,兆佳氏暗暗鬆了口氣。
女孩兒是嬌客,不過是多預備份嫁妝罷了;要是添了庶子,往後再淘氣起來,平白分去一份家財不說,還不叫人省心。
白氏產後未愈,伊都立雖說不留宿那邊,但也是見天地守著,疼閨女疼得不行。這剛落地沒幾天,就使人預備各種布偶玩意兒。
就是當年添了頭生子,也不見他這般歡喜。兆佳氏的心裡,如何能不泛酸?
但是她曉得丈夫的脾氣,是個順毛驢。
之所以這般迷戀白氏,還不因白氏是南邊人的姓子,同北方女子的剛姓不同,整個人看著像麵糰似的。
兆佳氏不管心下如何惱,面上都是不顯,待白氏那邊越發禮遇。
因這個,還得了伊都立好幾聲誇,她嘴上說著不敢當,心裡卻是什麼滋味兒都全了。
她的陪房張平家的暗自不忿,私下裡無人時,問道:“奶奶,就一直縱著不成?西廂,不是還有杜鵑麼?雖說顏色不比白氏,到底年輕,又是爺親自帶回來的。”
兆佳氏搖搖頭,道:“杜鵑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哪裡能同那位比?爺不過兩天新鮮罷了,怎麼會擱在心上。”
張平家的猶豫了一下,問道:“奶奶,既是爺疼姑娘,那……”
兆佳氏手中正拿著一支絨花,聽了張平家的話,嘴角添了抹笑意,道:“不急,不急,左右姑娘還小,離記事兒還早,到底是她親生的,讓她侍候兩天也好。這疼夠了,疼到骨子裡,才會想到骨子裡……”說到最後,已是低不可聞。
張平家的沒有聽清最後一句,還猶自奉承道:“可不是那狐狸精的福氣,還是奶奶心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