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尚全聽後微微頷首,他頓了頓,斂容道:“貫亭,唐莧對你似乎有別常人,若你能去唐門走一趟,一則拿到真正的符毒解藥,二則去探探唐門虛實.....”
誰知葛胤想都不想便毫不猶豫地答應道:“是,蕭夫子,此事交給我了,也怪我,一年前得到解藥也未等到老門主痊癒便不辭而別,此等行為猶如縮頭烏龜,令人汗顏。”愧疚難當的葛胤言語盡透悔恨之意。
地坤小院。
葛胤與冷筱霜徐徐入內,只聽冷筱霜敘說道:“蕭雁裘自從走火入魔後,得了瘋癲之症,誰都認不得了,智力與五六歲孩童無異,飲食起居都是哥哥與舒姨照料,舒姨人真好,她性子如水、善良溫婉,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亭哥哥你可以那麼的溫厚仁義,原來兒子像母親。”
冷筱霜的話語正中葛胤下懷,因為在葛胤的印象裡母親的形象就如她說得那樣,溫婉善良,與舒若芙別無二致,可以說她無限滿足了他腦海裡的母親形象。
當葛胤走到蕭雁裘的房門時,裡面傳來一聲叫罵令葛胤停住了敲門的舉動:“你是壞人,欺負裘裘,不讓裘裘玩空箏。”
“裘裘乖,不是不讓你玩,是怕你受傷了,你看你早上玩了一下,結果頭被磕破了,膝蓋還被蹭破皮了,是不是很疼....”這聲音很柔和、聲線很細膩,聽得讓人覺得很舒服,不禁讓葛胤聞聲將腦袋貼上門去,透過門縫定睛一瞥。
原來說話的是位容貌秀麗的婦人,她正在為一位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額頭磕傷處塗上藥油,動作輕柔舒緩,讓人舒服踏心,只聽那溫婉婦人緩緩勸道。
那中年男子年逾七旬、披散著黑白相間的頭髮,他相貌英俊儒雅,雖然說話
猶如孩童,但他擁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給人精神奕奕之感,他正是瘋癲失常的蕭雁裘。
蕭雁裘的雙腿早年便壞了,毫無知覺的兩條腿沒在木桶裡,任由著冷峻的武服男子為他洗腳,若非失去知覺動彈不得,以他如今的孩童性子定然會用雙腳將木桶中的水踹踢濺出。
冷峻男子眸光的無奈與心疼一閃而逝,隨之替換的是陰沉面孔,佯裝厲聲道:“裘裘要是不聽話,冷哥哥就不帶你出去玩了。”
聞言的蕭雁裘立即噤若寒蟬,端正坐姿,一雙炯眸瞪得老大,像極了知錯就改的孩童,這樣的場景讓葛胤看得莫名辛酸,雖然他與蕭雁裘誤會重重,但始終他對其有付出過真心,也有過誠摯的師徒情誼,他深知蕭雁裘是個自傲的人,如今的模樣應該是讓他覺得生不如死。
葛胤心中反覆作了一番掙扎後,他終於願意去面對屋子裡的親生父母,緩緩推開這一扇比之以往還要厚重的門扉。
“貫亭師弟....不....你是師傅的親生兒子....應該喚你戊光.....”冷御臣見來者是葛胤,心中驚喜萬分,欣然道。
葛胤否然道:“冷師兄,我現在還接受不了自己叫蕭戊光,因為總覺得別人再叫另一個人的名字。雖然葛胤這個名字按理說不能再叫了,但是蕭夫子說得對,名字都是代號,代表不了什麼,暫時還叫這個名字吧,我不是葛賢德的孩子,這個名字也與他無關。”
冷御臣對此刻放下心中隔閡的葛胤大生好感,附和道:“好,都可以,只要你肯回來,與我們並肩而行,什麼都可以,我還是叫你貫亭吧。”
“胤兒,這個名字挺好聽的,原是若宜師姐取給她的孩兒。雖然你被娘換給了你的養父,那時候孃親還來不及給你取乳名,娘可以叫你胤兒嗎?”舒若芙眸中透著一絲慚愧,她極力掩飾這種情緒,故作寒暄問道。
葛胤微微頷首,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覺得舒若芙給他很強烈的親切感,許是天生的母子連心所致。
蕭雁裘突然探手一抓,竟然把葛胤腰間的毛筆筆頭穗子一起扯了出來,他打量著那把筆身刻著“葛胤” 二字的毛筆,痴傻地笑道:“小哥哥,你這筷子很特別,怎麼還長著頭髮啊?”
這把筆一直以來是他養父葛賢德送給他的寶貴之物,可自從身世真相大白之後,他對葛賢德是有一股恨意存在,他之所以留著這把毛筆也是想有機會親手還給葛賢德。
葛胤並未下意識地去搶回那把毛筆,而是任由著蕭雁裘把玩,直到蕭雁裘使用蠻勁把毛筆頭部掰斷時,他的心裡隱隱生出悵惘之感。
這個不經意的失落眼神被舒若芙捕捉到了,所謂知子莫若母,舒若芙向蕭雁裘討要他手中弄成長短不一的兩截殘筆,道:“裘裘不乖,把人家小哥哥的東西弄壞了....”
“筷子壞了....小哥哥.....裘裘不是故意的.....”蕭雁裘縮著脖子、表露出做賊心虛之態,他一邊將殘筆塞到舒若芙手掌心,頗不好意思地說,這讓人看得既心疼又好笑,他把一個做壞事感到慚愧的孩童心理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臉上,簡直與以往的蕭雁裘完全判若兩人。
葛胤看到這一刻,反而沒有責怪之意,頓覺上天對自己生父這樣的懲罰是多麼的殘忍。
“胤兒,孃親知道這個東西對你很重要,但他真的是無心的,你別怪他,回頭孃親找人試著修理.....”舒若芙輕聲細語,言語透著一絲謹慎,處處體現她對蕭雁裘的袒護與自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