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力欽大叫不好,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陣法裡的幻物去傷害無辜之人,當即內蘊鴻蒙元氣,聚集於掌心之中,並覆掌擊地,藍色光波鑽入泥地裡,順著它的指向,沿著紅頭蜈蚣所在的方位運了過去。
“天地玄極,八荒莫御。”
扈力欽指間夾著一條黃符,舉過頭頂,口中念起靈符起陣的法決。
可是剛一念罷,紅頭蜈蚣浮空蕩起,一條刺尾冷不防地甩了過來,扈力欽處變不驚,凌空後躍的同時,袖口揮出一面青紙方形靈符旗,旗面上寫著正是蜈字。
靈符旗迎風飄揚,瞬間飆射出無數流光淬火,悉數砸向紅頭蜈蚣。
紅頭蜈蚣哪裡受得了這流光淬火的侵襲,紅頭螢火亮起,可是一抹灰黑身影從它身下斜斜掠過,猶如穿花蛺蝶般鬼魅迅速。
一張靈符紙就在剎那間貼在蜈蚣身下三寸位置,通身凍成一節冰稜,等到流光淬火齊刷刷降下後,那一節冰稜早就灰飛煙滅,無影無蹤了。
整個地面轟然往下深陷五尺,原本躺在地上的受了傷的杜蔓卻沒有了蹤跡。
原來多虧了這扈力欽在危難之際,以靈符貼獸之身後,順帶著將杜蔓抱走。
杜蔓被扈力欽抱在懷裡,迷迷糊糊的意識隱約看到扈力欽堅毅而英俊的側顏,便帶著微笑昏睡了過去。
等杜蔓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夜裡。
當她睜開眼眸時,發現坐在旁邊守護自己的是扈力欽時,心中不知有多麼歡欣雀躍,只是他手中正緊緊揉著那一件雪白女裳,隨即著用掌紋輕輕地摩搓著衣裳的補丁位置,這痴痴的神情倒是被杜蔓看在眼裡,她心中的喜悅也漸漸地被莫名的憂傷給取代。
因為在她的意識裡,曾經還有一位外表清冷實則內心對愛痴纏的女子也是這般愛護著那件有些破舊的白衣。
“師姐,那衣服都破了,你怎麼還捨不得扔掉?”
純真的少女帶著疑惑,無意間發現師姐的衣櫃裡放著一件疊著整齊的白衣,白衣不顯眼,讓她不解的是這件有些陳舊的白衣明明有個補丁,卻被她的師姐視若珍寶。
清冷的白衣女子一顰眉,將那件衣服藏了回來,眉宇間閃過一絲緊張,理了理那件白衣,將它珍之重之地放在床頭。
那白衣女子斂了斂容,又恢復了肅然清冷的姿態,道:“小蔓,不要隨便動人家東西.....這衣服再舊....也要留著.....”
儘管語氣冰冷嚴肅,言語中卻難掩一絲緊張的顫音,杜蔓饒是打量著白衣女子的玉容,許是在尋找什麼蛛絲馬跡。
此後杜蔓尋了一個機會,在舒晴不在屋中的時候,從她的床頭翻出那一件白衣,攤開仔細瞧上一瞧。
“什麼都沒有,這晴兒師姐到底為什麼這麼寶貝它呢?”
這件白衣除了那一塊補丁,別無其他異常,沒有找到線索的杜蔓輕嘆了一聲,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地趴倒在床榻上,將白衣一攤,用裡襯往臉上一蓋。
無意間看見那袖口處有一個用頭髮線縫上的字眼,整個嬌軀登時坐直起來,緊湊地將那袖口裡襯往外翻開,竟是發現那補丁裡襯的位置,這是用女子細軟的頭髮絲繡上一個“情”的字眼。
說時遲,那時快,在杜蔓回想到這個情節時,眼簾外的灰黑青年竟也心思縝密地尋到了這補丁裡襯的“情”字。
灰黑青年本就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被什麼事情給怔到了,恍然失色。
杜蔓偷偷眯眼瞥著扈力欽的臉容從驚詫變化成莫名咧嘴竊喜,這種竊喜的表情是她從未看到過的。
因為在杜蔓的印象裡扈力欽就是一本正經、嚴肅冷傲的人,難得有這麼溫情的神色,她當下一猜,便是知道了是這個“情”的魔力。
且聽這灰黑青年幽幽地念著:“情者,豎心旁著青,舒心亦伴欽,舒家晴女情予欽。”
杜蔓聞言大愕,這個字讓她琢磨了小半年都無頭緒,卻被他一語道破了。
某天某夜,梵音宮。
“情者,豎心旁著青,舒心亦伴欽,舒家晴女情予欽。”
窗欞旁,那清冷的女子凝視著白衣裡襯的補丁上的“情”字,一語成讖道。
恰巧路過、捧著一盤栗子的天真少女驟然斂起笑意,嬌軀頓刻僵硬起來,站在那一動不動,自己的影子耷拉在地上,而窗欞的那一抹窈窕影兒也折射在石磚地上,好不蕭瑟,好不情意淺淺。
杜蔓怔怔望著那地上的白光與黑影的重重疊疊,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頓刻成一片白幕。
白幕上,隱約可以看到一條溪流,她大概叫不出這個地方的名兒,但是這條溪水與溪邊的一對男女,這個畫面像是烙鐵棒鏤刻在他的腦海裡。
那是個旭日的清晨,暖暖的太陽將那英俊青年的面龐照亮,她的心只要輕輕一瞥見他,就無比溫暖如春。
卵石上,高低的影兒,何其般配的男女,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這麼飽含熱淚、深情地對望著。
而她只能躲在某個角落,讓自己的心像個大石頭一直向著大海深處漸漸沉下去,視線被淚花模糊著,她仍然固執地睜大明眸,隨著那英俊的青年徐徐步伐而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