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蓉公主站在葛貫亭面前,沒有說話,由於跑得太急促,白皙清雋的鎖骨不停地起伏,她對葛貫亭微笑,葛貫亭也迎上她柔然入骨的目光,清俊的臉龐漸漸流露出溫暖的笑意。
彷彿回到兒時的兩個少年男女對視著,發自內心的燦然一笑。
石桌上,兩碗萱草茶靠得很近,天邊的圓月倒映在茶水裡,一碗半月明,兩茶共承月,秋風掠萱草,漣漪起浮生。
葛貫亭與莘蓉公主並肩走在寺院中,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落在石磚地上,被月光拉得狹長狹長的。
“葛胤哥哥,你改名了嗎?”
段莘蓉款款移動蓮步,迎合著葛貫亭的步速,她低著螓首,微微咧開抿著許久的唇瓣,問道。
葛貫亭搖首,回答道:“沒有,葛胤是名,貫亭是表字。”說著偷偷瞥了她一眼,吶吶道:“蓉兒,你畢竟是大理國的公主,以後人前,你叫我名字即可,我還是尊稱你為公主好嗎?”
段莘蓉倏忽間停下蓮步,她依舊低著螓首,揹著月光的玉容被一團陰影遮住,看不清她的神情。
葛貫亭見她沒有回應,解釋道:“太過親暱的稱謂反而引人非議,我不想讓你為難,況且我們兒時的交情在我們心裡就好,不需要讓外人知曉。”
段莘蓉倒也不驚訝,他的秉性自是與她相投。若是換了旁人能夠與公主親暱無間、相知相交,定會妄自尊大、諂媚奉承於她,她素來厭惡這種人,但眼前的這個少年是那麼的一塵不染、是那麼的濯濯青蓮。
“既然如此,蓉兒叫你葛公子,可否滿意?”段莘蓉柔和的眸光灑滿少年清秀的容顏,淡淡地問。
葛貫亭微微一怔,刻意迴避這溫柔如水的眸色,嘴裡沉吟道:“公主,公子,主與子,冥冥之中,自有界定。”
段莘蓉輕晃螓首,否然道:“非也,公主是宮殿之主,公子是書中之玉,玉之璞,主之靡,豈能相提並論。”
葛貫亭仔細思考她所說之餘,不吝溢美之詞:“皇家貴胄能夠做到深明大義、禮賢下士已然不多,更何況堂堂皇女巧言善變、不讓鬚眉,世間少有。”
“大理國素來與大宋交好,尊崇漢化,一切所學所教都與漢人毫無區別。”段莘蓉突然截口不語,猶豫了許久,語調略帶哀愁地問:“一開始你為何不願與我相認呢?”
葛貫亭眉梢蹙起,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應道:“我不願做一個攀龍附鳳之徒,既然你我還各自記得對方,那認與不認,又有何妨呢。”
“公主看似尊貴,天子驕女,有人趨之若鶩,有人卻避之不及,也罷也罷。”段莘蓉幽幽長嘆,惘然道。
兩個人同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在月光傾瀉不到的兩個角落,他們的神色染著一片陰雲,就彷彿藏在內心中一縷惆悵糾纏在那兒,揮之不去。
一抹黑影在遠處的拐角如同鬼魅般閃過。
葛貫亭警
覺性地凝眸望向拐角處,本想追上去一探究竟,但回頭瞥了一眼纖弱一人的段莘蓉,雖在崇聖寺中,仍擔心她的安危。
他心下也沒有多想,伸手握住段莘蓉的皓腕,拉著她迎著夜風奔跑起來,段莘蓉為之一愣,沒有反應過來,但望著這少年認真的神情,清眸溢位淡淡笑意,任由著他拉著自己跑著,希望永遠停在追風的這一時刻。
兩人追著那抹黑影直到放有建極大鐘的鐘樓百餘石階下,便不見其蹤影。
葛貫亭仰著首,望向籠罩在黑幕中彰顯猙獰輪廓的鐘樓,神情凝重,心中忐忑不安道:“這裡是寺內的禁地,那黑影進入裡面,不知道那守衛此地的師兄會不會有危險。”
段莘蓉輕咬唇瓣,雙頰緋紅,玉容難掩羞赧之色,清眸低低凝視著他緊握自己皓腕的手,純澈通透的眸光正散發著別樣的異彩。
葛貫亭見段莘蓉不理會自己,別過頭去,才發現到不對勁,立即鬆開她的手腕,白淨的俊臉也染著淡淡嫣紅,吶吶道:“對不起,冒犯了,我...我只是怕把你一人留在那兒會有危險。”說著抬首張望四周,奇道:“奇怪,今夜寺裡異常安靜,就連蓉....殿下你的侍衛都....”
段莘蓉還未等他說罷,從清喉間傳來清脆響亮的聲音打斷他的話頭:“私下裡,我喜歡你..叫我蓉兒好嗎?”
她說話之餘,還抬起螓首注視著眼前這少年,秋波流盼,清眸中蘊含不可言喻的脈脈情愫。
葛貫亭劍眉緊蹙,面露難色,避開她那雙動人心魄的美目,猶豫片刻,緩緩頷首,艱難地在嗓子眼拼湊成完整的一句話:“好.....蓉兒....”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