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的囑咐,火海的笑容,此刻透過扈力欽寥寥數語道出來,卻彷彿讓扈力欽又在經歷了兩次生死別離。
扈力欽舉起不可一世的琅琊仙刀,怒喝道:“二叔,出來,我們一起滅了北蒼,為他們報仇。”
上砍、下撩、橫劈、斜削,一遍又一遍,傾盡全力想摧毀這波紋流光,但是對它沒有任何傷害。
“啪....啪...啪....”
琅琊仙刀本身的靈力沒有被驅動,而是用盡了扈力欽的所有蠻力,當最後舉刀重重砍中流光時,從流光外擴一圈金色光波,朝扈力欽撲來,扈力欽下意識將琅琊仙刀橫擋在胸口,擋中了這狠狠地迴環一擊。
扈力欽胸口陣陣刺痛,喉間一甜,嗆出一口淤血,饒是琅琊仙刀擋住了一重致命回擊,但因沒有激發其本身靈力,反而讓琅琊仙刀因受力過足而使得刀面重重拍打在扈力欽胸口上。
剛要起身再還擊的扈力欽倏然手臂一緊,他愕然望去,竟是舒晴悶不吭聲地用一隻修長白皙的五根手指掐住他的手臂,讓扈力欽不可思議地是,他竟然無意間捕捉到舒晴清冷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憂慮。
這個清冷的女子,她,是在擔心自己嗎?
“沒用的,孩子,別白費力氣了,只有木雩才能開啟這流光困境。”扈長耘搖首勸著,但他又低首恍惚沉浸在當年的青蔥記憶裡。
隱約記得是三十八年前的春天。
有一位溫潤如玉的中年男子,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走在一片剛開墾的農田間,他把大兒子的手放在了小兒子的手背上,語重心長地說:“長耕、長耘,我兒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六空掌門的位置只有一個,但扈家的天要你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才能接得住。知道為什麼我要給你們取名一個耕一個耘嗎?”
扈長耘笑道:“爹爹素來好農事,自然想讓我們也勤快點吧。”
這個中年男子搖首一笑,面上浮現幾條歲月留下的褶子,一根手指敲打在他腦門上,哂道:“臭小子,就知道開你爹的玩笑,要正經點。”
一旁穩重冷靜、沉默寡言的扈長耕竟捂嘴偷笑,扈長耘自然站立如松,不敢隨意開玩笑和插科打諢。
扈相農拾起鐮刀與鋤頭分別遞給扈長耕與扈長耘兩兄弟,正色說道:“夙興夜寐,耕耘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
兩兄弟各自接過鐮刀與鋤頭,面面相視,一副懵然不知的模樣,只聽扈相農緩緩說道:“我扈相農老了,再也幹不動,從今天開始扈家這片田地要靠你們兄弟倆,好好幹,就當孝順我吧。”
歲月流轉到三十年前的冬天。
一片純白的冰雪世界裡,兩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一人握刀、一人持劍,相對而峙,互不相讓。
“快讓開,你想死嗎,琅琊仙刀不斬扈家人。”扈長耘手持泛著冰藍色光輝的琅琊仙刀,喝道。
扈長耕皺眉勸道:“爹讓我勸你回去,長耘我知道你氣我搶了六空派掌門之位,所以....”
持刀青年面色一冷,截口道:“你若是知道搶了我的掌門之位,那還不還我,爹他偏心你,我就是不服,你要麼就殺了我,把我屍首帶回去,要麼就把掌門之位給我,你選一個吧。”
扈長耕英俊的臉龐露出了為難之色,耳畔響起父親之語:“長耘衝動倔強、不夠穩重,所以爹希望讓你接掌六空,可是這孩子不懂事,你切莫為了他而推辭。”
“我能都不選嗎?”扈長耕猶豫許久,反問道。
扈長耘突然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耕耘耕耘,就是想讓我輔佐你是吧,哈哈哈,憑什麼讓我屈居你之下。”
“哐”地一聲,持劍青年突然將長劍擲地,漠然轉身,說道:“你走吧,好好保重。”
兩個青年的背影在雪地裡分道而行,漸行漸遠。
雪一直下著,兩顆心一直凍著。
直到三十年後的今天,當年的持刀青年已經年華不再,他淚眼婆娑,嘴裡念著一句話:“夙興夜寐,耕耘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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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宮,神碑小院,丙字號房。
秀美的女子靜靜地躺在床榻上,沉重的吐納,微弱的呼吸。
嘎吱一聲,門被一位婉恬碧玉、穿著青靛色衣裙的女子開啟,她端著一盆水,幽幽的眼神朝床上那沉睡的女子一掃,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