碭安鎮,繁華集市。
方方正正的大戲臺之下,有許多老百姓圍觀,或站著、或坐著、或摑掌叫好、或交頭接耳、或專心致志。
“咚咚”地牛皮鼓響起,戲臺上從左右屏風內走出三三兩兩戴著用香樟木雕成面具的人,看上去粗獷樸拙。
一個青衿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微微張著口,表示出對臺上的戲非常驚喜與喜愛。
“這有啥好看啊,一群人戴著面具在那跳舞,沒趣。”身旁一個壯實青年雙臂環胸,滿臉流露出百無聊賴之色,不耐煩道:“貫亭,我們還是趕路吧,不然晚上又得睡不踏實了。”
葛貫亭依舊面不改色,目不正視他,道:“阿印,看完嘛,這個七王之亂的儺舞一年就這麼一次機會,以後也很難看到的。”
另一側頭戴斗笠的少年,微微將笠沿往上抬了抬,緩緩道:“貫亭兄難得出來,況且聽說這攤舞一年也就演上這麼一次,我們有幸碰到,便讓他多看會吧。”
狄印無奈地攤了攤手,道:“好吧,我看你們兩個才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呢。”說著冷不防摘去這少年的斗笠,當扇子揚了揚,道:“太熱了,力欽,你借我煽煽風啊。”
扈力欽輕嘆一聲,任由他摘走,只得擺擺頭。
狄印手拿斗笠從人群中擠出來,找了一個清冷的角落坐下,悠哉悠哉地煽了煽風,一雙眸子到處東張西望。
十來個身穿盔甲的官兵正朝狄印走來,領頭的官兵手拿卷軸在狄印面前,將軸一鬆,一幅畫攤開,畫像上畫著一個少年的頭像:劍眉揚起、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英俊的輪廓,這分明便是扈力欽。
狄印心中驚奇:“力欽?”
領頭官兵發現狄印神色異常,狐疑道:“怎麼?你見過這個朝廷欽犯?”
狄印機靈的眸子轉了轉,定一定略顯慌張的神色,搖了搖腦袋。
領頭官兵正盯著狄印上下打量起來,似乎在捕捉著些什麼,說道:“這可是頭號欽犯,若是抓到了,賞金絕不會少。”說著掏出一袋銀子在狄印面前晃盪著,狄印原本慌張的眼眸彷彿被注入了兩道光,乍然亮起,裝著一副嗜錢如命的模樣,剛伸手要觸及這袋銀子時,領頭官兵突然把銀子又收了起來,帶著恐嚇的口吻:“但如果包庇欽犯,這可是要誅九族的。”說罷手中的長劍作勢上下斬落的動作。
狄印心中一咯噔,搓了搓手,流露出一副市儈嘴臉,嘻嘻一笑,賠笑道:“那是那是,自然不會幫那些勞什子的欽犯,不過小的只是覺得你們畫得不夠像罷了。”
另一個官兵忍不住問道:“怎麼,你見到六空餘孽扈力欽?”
狄印奪過官兵手上的畫卷,指了指臉部五官,其中一個官兵向他遞來一支毛筆,狄印毫不客氣地拿著毛筆在口中呵著氣,然後在那人像鼻子上按著原來的比例又外延畫了一圈,眼睛畫小了一號,指著東邊方向,正正經經地說:“小的剛從那邊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跟你這畫像差不多,只是這欽犯哪有這麼帥,眼小鼻闊....”
領頭的官兵還未等狄印說完,粗暴地搶過畫卷,風風火火地往狄印所指方向跑去,狄印大聲咧咧地抱怨道:“喂喂,幾位官爺,賞金還沒給就走啊!”
狄印撿起地上的斗笠拍打上面的一層灰,嘴角逸出戲謔笑意,啐道:“一群沒腦子的豬,就知道瞎晃悠。”說著將斗笠戴在頭上,面目冷峻嚴肅起來,閃過一絲憂慮之色。
葛貫亭與扈力欽早已看飽了臺上的儺舞表演,葛貫亭長舒一口氣,道:“這儺舞著實奇特有趣,漢時梁王襄助景帝兄弟齊心一起平定七王之亂,更是傳奇中彰顯著義薄雲天的兄弟豪情。”
扈力欽頷首道:“是啊,自古皇家無手足,也並非全然如此。”說著張望四周,疑惑道:“散場了,人都走光,怎就沒有看到阿印大哥啊?我去找找,貫亭兄你且在這稍等我片刻。”
葛貫亭點頭示意,目送扈力欽走時背影后,又將目光移到了臺上,臺上早已人去臺空,一個猙獰的紅漆面具被遺棄在臺上。
他一躍上臺,撿起面具,試著遮住自己的臉龐,可剛要貼面時,身後傳來一陣呼喚道:“葛木頭咱們趕緊趕路吧。”
葛貫亭轉身看到正是狄印與扈力欽兩人,他微微一笑,將面具愛不釋手的放在書囊中,背起書囊馬上與兩位兄弟匯合。
※※※
芒僖山,臨近黃昏,林間穿梭著三個人的身影。
“看來今晚又得在荒郊野嶺過夜了。”一個壯實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放下包袱,從腰間解下水囊,使勁地嘬飲。
揹著書囊的青衿少年拭了拭額頭的汗,道:“出門在外,這也難免的,阿印你也別埋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