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次,我受不了。”
月光下,青山野林,酒家前,少年神色平靜,他看著眼前滿身紅黑交錯的身影,心裡覺得極其厭惡。
眼前人,就像是吸血鬼一樣,毫無廉恥,不要麵皮,少年覺得,這是壓榨,是剝削,這是地主性質,太欺負人了!
月狼王背對著他,負著手,輕聲說道:“本王只取血,保你不死。”
李真浪呵呵一笑,嘴角抽搐,暗罵了句,我考恁姨,同時也知道今夜放血是躲不掉了,索性伸出手腕,另一手裹著布條拿著碗,放在下面,咬牙切齒說道:“劃吧……”
微風輕動,吹起月狼王紅黑髮絲,李真浪只感手腕一疼,頓時鮮血溢位,急劇滴落在碗裡。
他咧嘴,他咬牙,默默忍受著,沒發出一聲痛楚,少年親手端碗,接著自己的鮮血,心中沒有怒火,眼眸輕眨,只是在想,這一世,他李真浪,註定就要如此了嗎?
這種心涼的感覺……真的很涼,比前世深夜裡加班到天亮還難受,最起碼前世加班還有加班費啊!
夜間的雲夢澤,萬物聲鳴,數不清的高山上,一手握摺扇的青衣男子佇立其一。
他垂眼看著下方,臉上的神色很是從容,長髮衣袂飄飛間,超然姿態就如天人墜凡,突然男子微嘆一聲,說道:“這個世間,本就如此。利而取之,不只是人性,倒不如說,是心性。萬物有靈,生心者,又有幾個能夠斬斷自我心念的?不過自然順之。當有無垢之心,無瑕之心,無缺之心,少之又少,牛毛萬千,難出其一。”
青衣男子背對明月,敲了敲手中摺扇,片刻後,他轉身走去。
目送著那道紅黑身姿,臉色蒼白的少年無奈苦笑。
少年李真浪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扯了一把葉齒狀的野草,連泥帶土的塞進嘴裡,輕輕嚼動著,臉上的神情略顯僵硬,黑黑的眼眸輕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草汁很綠,很苦,可都比不上少年心裡的苦味,少年感到,他的整顆心,都是苦的。
少年失落的仰頭望月,紅著眼眶,閃著淚花,他不敢低頭,努力的睜大眼睛,不敢眨上一下。
滿院子的紫光劍影,少女出劍,快似匹煉,紫影急動,襲向八方,染了這月,染了這夜。
地上散落著成堆竹籤,一地的竹筒,不知不覺中,就被少女盡數劈完。
傾城雪深吐一口氣,將霄霜歸於劍鞘,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彎月,起手擦了擦汗,想著那淫賊怎麼還不回來,她轉身朝著前面的酒屋走去,伸手推了推關著的木門,發現被從外面頂住了,無奈撇撇嘴,又朝著南邊的獨屋走去。
少女進屋後,關起了門,院子裡一地的藍色竹籤,晾在月光下,少女可沒打算一根根的撿起來,這種事,就留給那淫賊去做吧。
沒過多久,微亮的燈火,悄然熄滅。
掌櫃的輕嘆一聲,獨自喃道:“終於能夠睡覺了。”他吹了蠟燭,走向床邊。
深夜,四下無人的小路。少年趕著一匹老馬,老馬很老,馬脖上還掛著一顆鈴鐺,跑的很慢,後面拉著一輛木輪板車,跑起來吱扭吱扭作響,與鈴鐺叮噹叮噹響徹在這夜間。
好在天上的明月與稀星,少年也能可目測前方十餘丈,突然少年嘞緊韁繩,嘴中長吁一聲,老馬一頓,當即停下,且與少年一同看著前方擋路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手持摺扇,笑了笑,對著少年說道:“少年郎,可是要去前方的鎮上?”
少年笑道:“是的,先生也是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載先生一程。”
月下,少年坐在木輪板車前頭,一手握著韁繩,露出燦爛開朗的笑臉。
青衣男子緩步走來,摺扇立在身前,彬彬有禮,“那就有勞小兄弟了,鄙人徒行數十里,早就腿痠難耐了。”
少年笑笑,等青衣男子上了木輪板車,自己一躍而下,道:“先生,坐穩了。”輕拍老馬,“駕!”的一聲,繼續趕路。
青衣男子不解,開口問他,“小兄弟為何要下去?”
少年答道:“馬兒已老,剛好坐的累了,下來走上一段也好。”
青衣男子笑著點頭,臉上神色複雜,他看著少年的背影不語。
少年牽馬,載著青衣男子徐徐行之。
老馬嘶鳴,昂首歡叫,四蹄緩緩邁動,與少年並肩踏步。
月明星微,夜風漸漸,吹動兩旁草木輕動,吹動小溪河流波紋緩蕩,吹動夜幕烏雲徐徐漸散,一時間,稀星驟亮,閃耀異常,似要同月爭輝一般,齊放異彩。
老馬駐足,停在月光下。
深夜中,四下不見人影。
就是靜靜地停在那裡,脖兒鈴鐺,隨風輕響,似在呼喚著趕車的少年歸來,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