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憶往事不堪回首
一
小玉是在多難之秋完的婚。丈夫邱寶生和自己同村同齡，皆因兩家貧寒，寶生的爸爸對自己母親又有施救之恩，所以兩家才結秦晉之好。那是一年的初春，寒意濃濃，綠色遲遲，大地白茫茫一片。這對於家無存糧的貧戶無疑是雪上加霜。小玉的爸爸張福瑞早出晚歸為家人餬口而奔波。誰知天有不測風雲，正當爸爸拼命為家餬口奔勞時，禍從天降。爸爸被自家坍塌的棚子砸斷了腿。媽媽面對不能動彈的丈夫，面對不能自立的女兒，淚流滿面。怎麼辦？自家窮困，親戚也家徒四壁，面對自家的潦倒及毫無救助之力的親朋。懦弱的媽媽無能為力，為逃避困境求得心安自己採取極端方式想結束生命。那是一個如墨的深夜，媽媽拋棄斷腿的丈夫，拋棄女兒，自尋短見。她站在井邊，思索欲想跳時，被一雙大手拽住。“你是誰，為何要輕生？”母親沒有吭聲，但她聽出這是邱自強。片刻，媽媽說：“你放開我，讓我死吧，如此活著不如死掉好！”
邱自強聽出是張福瑞的妻子倪蘭，便大聲說：“沒有過不去的坎，何必拋家舍業丟棄親人尋短見？”
“自強，我真是過不去這個坎，不是我自願尋短見，是飢餓這道關卡我無力挺過去。這樣與其餓死不如自己儘快斬斷性命以求心安。”
“糊塗，你斬斷性命死掉省心了，你的丈夫和女兒怎麼活？”
“他們也死！”倪蘭無奈地說。
邱自強聽了心裡一驚，想：“他們也死？他們怎麼死法？難道……”他不敢往下想。於是，速問道：“你說他們也死，他們如何死？他們是怎麼死法？”
倪蘭泣不成聲地哭訴說：“我不忍心親眼看著丈夫和女兒死掉，我在給他們做好的雜麵餅子裡摻雜了老鼠藥，告訴女兒早起和爸爸一起吃，並欺騙女兒說自己外出去借糧。”
聽了倪蘭的敘說邱自強懸著的心才落地。心想，幸虧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不然，這爺倆的性命也歸西天路。於是說：“你幸虧沒讓他們立即吃掉，不然……”
“唉，還是那句話，我是不忍心親眼看著他爺倆這樣死掉呀？”
“你既然不忍心，就不該下狠心？你這樣做三條性命斷送在你的手裡，你好狠心呀？你這樣做豈不是天理難容？豈不是泯滅人性嗎？”說著，他雙手拽住倪蘭硬是把她拽回了家。他之所以強拉硬拽把倪蘭拽回家，怕萬一孩子餓了吃有鼠藥的雜麵餅子那豈不是斷送孩子性命？一路他拖著，拽著與己抗爭只求一死、拒絕回家的倪蘭。邱自強對她大聲喝道：“你是人還是獸？你若是人就該有人性；你若是獸，虎毒都不食子。可你為逃避困苦，求得心安卻下狠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毒死，你好惡毒呀！如此惡毒，你還叫什麼母親？你還有做母親做人的味道嗎？你對得起叫你喊你媽媽的女兒嗎？”倪蘭在邱自強的怒斥下，良知被喚醒，母愛被喚回，她不再反抗，自己隨同邱自強回了家。
二
她進家看到熟睡的女兒和斷腿的丈夫，嚎啕大哭。自此，邱家對處境艱難的倪蘭家不斷給予資助。雖然自家日子也很貧窮，但糠菜能維持。他夫婦把自家的雜和麵、乾菜葉子拿出救濟這舉步維艱的家庭。倪蘭每見到邱自強夫婦送來的救濟食物總是痛哭流涕說：“如此好心，我如何報答？”
“都是窮人何須報答？我們共度苦難，冬去春來，待等春暖花開，有了綠色人就有救了，就餓不死了。遇到困難不能想到死，要想求生的辦法，要想解決困難的途徑。想死求死那是無能表現，是害己害人的。”說著，她看看小玉說：“多好的閨女，你倒捨得，真狠心呀！”
“這也是沒轍呀，窮人都沒有，我不能每天端瓢東家出來西家進的去借呀？”
“這是暫時的，福瑞腿一好睏境就過去，遇事一定要想開，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為閨女也不能走絕路呀？”倪蘭默默聽著。自覺做了一件傷天害理泯滅良知的事情。自省覺得既對不起丈夫又對不起女兒，想到後果，她嚎啕痛哭說：“我今生今世也不會忘記邱自強的救命之恩，更不會忘記你夫婦幫助我家解燃眉之急，我知道，這困難是暫時的，福瑞的腿一好我們就有救了，常言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過這段難關就有盼了，會有稀粥爛飯填嘴的。還有，春暖花開小草萌芽，這都能填肚子呀！”
“能看到亮就行，萬不能一條道走到黑。”
“是，這人走絕路都是鬼迷心竅，遇事想不開，自己又不會開導自己，所以……”
“好了，想開就好了。”於是她看著小玉心疼地說：“這是多好的閨女呀，你也忍心當初所下的狠心？”
“當初下狠心那是無奈呀，您誇我閨女好就認個‘乾女兒’吧！”
“認什麼乾女兒呀，就當我女兒吧。我生了兩個兒子，就活了一個，正好還缺一個閨女。我們兩家做親家，小玉既是我閨女，又是我兒媳，這其不是兩全其美嗎？”
倪蘭聽了高興得連聲說：“對，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只要您不嫌棄，我當然願意啦！”。
“你願意就好，我邱家有什麼可嫌棄的？這麼好的閨女，我打著燈籠都難尋呀？”說著，摸著小玉的臉蛋讚不絕口說：“白白淨淨，大眼睛，多招人喜愛呀！”
小玉看著資助自家的大娘，默默不語。她不知大娘在說什麼，她只為媽媽的傷心落淚難過，並痛心不已。此時她心靈深處已經種下苦難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