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差關係,沈庭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是凌晨四點。
這幾天難得能睡個安心覺,被電話吵醒的那一刻,沈庭眯眼,腦子不甚清明。
等到看清來電的時候,沈庭心頭一跳。
張展鵬的聲音還算平靜,只告訴他,沈平病重,恐怕凶多吉少。
沈庭沉默不語,直到張展鵬收了線,他還在黑暗裡沉思。
片刻之後,沈庭打電話給白昱,給他訂最近航班的機票。
安排好了,沈庭卻仍舊在黑暗裡坐著,眉頭慢慢擰起來。
從小到大,沈庭對他一直都是帶著陌生的疏離。但他知道,叔叔是疼愛他的。
回國之後,他與沈平的理念相左,沈平則很少干擾他的決定。
沈平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盼著他成長,又擔心他成長的痛。
希望他能獨當一面,心疼他的辛苦,又帶著嚴厲的苛責。
沒有人能跟父母和平相處,你們都是彼此的鏡子,最直觀的看見自己的強大和弱點。
這般剖心的直視,讓自己鮮血淋淋。
沈庭何嘗不明白他的想法,遠征是他一輩子的目標,一輩子的指引。交給沈庭,也還是不放心不放手。
沈庭從未怪他,他對自己的愛絲毫不比父親少。
只是可惜,他如果沒有這般執念,或許不會這麼辛苦。
天一亮,沈庭就起身到了機場,九個小時的飛機,落地後一路疾馳,終於沒有錯過最後一面。
沈平躺在病床上,剛剛醒來,臉色帶著不正常的潮紅,目光渾濁,張著嘴,卻說不出話。
沈庭跪在他床旁,“叔叔,我來了。”
他曾經騎在他肩頭,孩童稚嫩的笑聲隨風飛的很高,他與他,有過那麼歡樂的時光。
誰還曾記得呢?
沈平眼睛瞬間睜大,哆嗦著嘴唇要說什麼。
沈庭湊到他嘴邊,皺眉仔細傾聽。
“守……”
“守?”沈庭重複。
“遠……徵……”
沈庭挑眉,慢慢看向沈平的眼睛,“叔叔,我記住了。”
守好遠征。
沈平吃力的舉起手來,沈庭握住。
蒼老顫抖的手與年輕有力的手握在一起,沈平看著天花板。他還有很多遺憾和悔恨,有很多未了的願望,但終歸是,帶著這些遺憾和無奈,慢慢的閉上了眼。
張梅失聲哭起來,她捂著臉轉身。張展鵬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睛通紅,強忍著沒有落下淚來。
沈庭依舊定定的跪在床旁,看著沈平面色平靜,緊閉雙眼。
他手裡握著他鬆軟的手,骨瘦如柴,已經不再顫抖。
沈庭心裡彷彿空了一塊。沒有落淚,只默默的閉了閉眼。
叔叔,遠征,我會幫你守好。
這並不是一個終結,死亡從來都不是終結,只是漫長道路上小小的落幕。
沈庭慢慢將他的手放好,起身。
沈平去世的訊息並沒有傳回國內,遠征的事情尚有餘波,股價漸漸抬頭,經不起打擊。
但都都還是知道了,荊林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