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處普通的宅院裡,桂花飄香,滿園皆是。
只是一處普通的二進宅子,婆子丫鬟入目就有二三十人,門房還有家丁小廝若干。
周圍鄰居瞧這排頭,只道是這裡來了一位被某個高門大官養在這裡的外室,排場大的很。
據說是美若天仙,身子羸弱,從來不出門的。
偶爾見有華蓋棚頂的馬車過來,都是直接從角門到院子裡去,從未見過馬車裡的男子到底是誰。
京都的新鮮事多的很,這樣的外室不在少數,左右鄰居談論幾天也便罷了。若是再去深究,恐怕就要惹上麻煩了。
此時天色不早了,日頭西沉,秋初的風略帶了絲涼意,將站在主房門口的女子吹出了一個寒戰。
女子身量高挑,一身素色襦裙,穿了件青色滾邊褙子,皆是上乘的嶺南織造錦帛。
仔細去看那五官,卻是個素淨中帶著冷豔,一絲憂色都蓋不住的光華絕代。
如此的美人,正是之前被處斬的吏部尚書獨女,肖夢青。
自那日一根白綾掛了梁,肖夢青就仿若重新活了一回。
醒來之後,她逼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接受現實。此時的她,是恩人安置在這裡的外室。雖然不能登堂入室,不能光明正大,但對外她已經是個死人。
一個死人,何在乎什麼名節。
退一步說,外室總比入了教坊司要強上百倍不止。
她打算著,待過些時日,等這官人看膩了自己,能看在伺候他一場的份上給她一個戶籍,叫她遠走他鄉,此生隱姓埋名,歸隱田園,便心滿意足了。
身邊的丫鬟見她瞧著往下沉落的夕陽發呆,臉色又不好,急忙道:“姑娘冷了吧,奴婢去拿件披風給姑娘。”
丫鬟婆子都是“姑娘”的叫,仍把她當作尚書府小姐伺候,無一不精細,處處透著敬畏。
肖夢青如何不知道,她們並不是敬畏自己,而是敬畏那個將自己安排在這裡的人。
饒是自己身上經過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好利索了,那人卻來的極少。
偶爾來一次,多是問她身邊的婆子自己飲食休息,湯藥補品,去了哪裡這類瑣事。莫說與自己交談,便是看都不曾多看自己。
肖夢青不禁摸上自己的臉。這張臉曾經是京都貴人廣為驚歎垂涎的。
多少人都盼著她能入教坊司,可以在那地方與這京都皆知的美人度過春宵一夜,來日定是酒桌飯局上的豐富談資。
丫鬟捧了件軟煙披風過來,抖開蓋在肖夢青肩頭,“時下天氣涼了,姑娘若是喜歡看這落日,好歹多穿些。身子剛好利索了,莫要染了寒氣。”
肖夢青纖細的手指撫了一把披風,頷首道:“是了,我竟一時忘了。”
丫鬟喚做小梨的,不過十六歲年紀,卻極會察言觀色的,“姑娘最近飲食也消減了不少,可是覺得在這院子裡悶了?小梨與姑娘出去逛逛可好?左右天色也暗了,咱們戴著幃帽,斷不會叫別人認出來的。”
肖夢青搖頭,“不必了,這裡挺好的。”
說著便往抱廈去了。
以往在尚書府,她院子的抱廈就給改了,兩面用月紗圍起來。她平日裡最喜歡坐在這處曬太陽喝茶看書。
此處的抱廈與自己的院子一樣,皆用了上乘軟紗圍起,中間支了小桌,旁邊的小爐子上溫著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