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馬文大哥”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身材高大，面板淺褐，墨色的雙眼深邃如潭，帶著些許悲傷的意味。若不是因為那道橫跨了半張臉的傷痕，束在腦後的斑白中發和眼角淡淡的皺紋，說不定還真會被當成一個四十不到的青年人。
馬文盯著澤維爾。
澤維爾也盯著馬文。
馬克西左顧右盼，一把拉開椅子坐到澤維爾對面，打破了這份沉默：“這是什麼氣氛？來，輕鬆點說話。”
或許是馬克西的打岔阻止了二人之間繼續蔓延的嚴肅氣息。馬文也坐了下來，他依舊看著澤維爾，“說說吧，有什麼事？——若是狩獵之類的委託就免了。”
看起來對方並沒有多少閒心扯東扯西，於是澤維爾選擇直入正題，直接丟擲話題：“關於你女兒羅莎的事。”
“…”馬文的眼神凝重起來，他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看了一眼馬克西。
後者識相地站起身來走到門外。
“…誰派你來的？現在的‘好心人’可不多。”馬文顯然警惕心很重——或許是因為這和當地的管事貴族扯上了關係，雙方實力的差距讓他不得不小心。
對付這種情況，再說自己是普通的冒險者，顯然不太合適了…澤維爾暗暗想到，乾脆直接扯虎皮，推出時鐘酒館的事兒——反正這確實也是阿洛伊赫克的委託之一。
“別想太多，朋友。”
“委託我前來這裡的人是…唔，一個酒館老闆。”澤維爾手指敲了一下桌面，看著馬文，“這樣說可能不太明確，那我再加個描述。那個‘隱秘’的酒館。”
在這些日子的進出之中，澤維爾已經有所察覺。時鐘酒館的位置相當隱秘，普通的人就算進了酒館所在的小巷，也不一定能找到它的大門。
這模糊的說辭卻是讓馬文鬆了口氣，“…是那邊啊。你想問些什麼？只要能幫到羅莎的，我都儘量回答。”
“時間寶貴，我就不多說廢話了。”澤維爾也鬆了口氣，幸虧時鐘酒館的虎皮好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好使，他接著說道，“關於萊格羅斯家族，以及男爵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萊格羅斯的風評在以前一向不錯。萊格羅斯男爵本人也是因為曾經立下了功勞，才獲得暗林鎮以及周邊的這一封地…”馬文沒多思考，就回答道。但他的語氣顯然有些不確定，“也是因為知道這樣的訊息，我才願意讓羅莎進去做工。但……唉。”
“風評不錯啊…”澤維爾挑了挑眉，“不過你也說了，那是‘以前’。最近萊格羅斯的情況如何，比如男爵本人？”
“萊格羅斯男爵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上一次看見他還是數個月前，我想想…”馬文努力回憶著，微微皺起眉，“那時候，他的身體狀態並不理想。”
“……身體不佳啊。那麼，他的繼承人有何動作？”澤維爾停下了敲擊桌面的手指。
“你是想說，這一切是否是家族內鬥？”馬文直接點出了澤維爾的想法之一，“我不清楚，那些事情都應是關起門來做的。在明面上，萊格羅斯的長子約蘭達並沒有什麼特殊動作，次子萊斯利……依舊花天酒地。”
“還有…我聽說萊格羅斯男爵還有個私生子。”他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補充道。
啊，這個當然知道，我親手解決的…澤維爾在心裡嘆了口氣，“將話題轉回給羅莎吧。她進入萊格羅斯府上後，在都和你說過些什麼訊息？”
“我們偶爾有書信來往，萊格羅斯不是個苛刻的主人。從羅莎的信件來看，她過得不錯，我也就沒有多麼擔心。”馬文說著，語氣卻有些懊悔，他捏了捏拳頭，“……但是到了後來，我整整幾周都沒有她的任何訊息。”
“…在失去聯絡之前，她有說過些什麼嗎？”
“我記得很清楚，在最後收到的信裡，她說…萊格羅斯男爵看中了她，將她提拔為女僕長——但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培訓。”
“之後我再也沒收到她的信件，去府邸上詢問，也沒法得到答案——那時候我就應該警醒的，我就應該早些……”馬文張開拳頭又握緊，似乎想給桌面來一拳。
“冒昧問一句，”澤維爾將他說的話記下來，打斷了馬文懊悔的講述，“我聽人說過，近期暗林鎮上常有年輕施法者失蹤。羅莎的天分如何？”
“…這！”馬文垂著的頭立馬抬起來，他眼神帶著某種意味看著澤維爾，“——你的意思是，羅莎也是如此失蹤的？她遺傳了拉娜，是個天賦很棒的法師…但是，為什麼會這樣？”
“我也不能給你確切的答案，朋友。”澤維爾擺擺手，“放寬心吧，我會盡力調查清楚萊格羅斯家發生的事，也會查清羅莎發生了什麼。”
——但能不能找回羅莎，我可就不好說了…他在內心補了一句。
“我不奢求能夠報答你什麼，只求羅莎平安。”馬文沉重地點了點頭，語氣頗為感激，“我相信，以你們的手段，一定可以查明真相。
剛準備站起身來說結束詞的澤維爾又頓了頓，他有些訝異地看向馬文，“居然這麼相信我們…？那我可要感動一下了。”
“…當然……”馬文卻是又點了點頭，似乎是把這句話當成了別的意思。他深深吸了口氣，“呼，‘時鐘酒館’的名字，當我還沒在這裡定居、還是個冒險者時，就已經有所耳聞了。這次能找到它的所在也是意外之喜——我相信你們。”
澤維爾禮貌地點頭，接受了馬文的期望——儘管自己心知肚明，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而就他的話看來，時鐘酒館也遠比目前的事情更不簡單。自己之前定下的計劃顯然需要再次更改。
“那就先這樣了，我會接著調查。”澤維爾將放冷了的茶水一飲而盡，“最後的小問題，最近森林裡的魔獸發生了什麼？聽梅里女士說，它們意外地平靜。”
馬文點點頭，心不在焉地回答著，“我和馬克西常去狩獵的位置確實如此，魔獸們彷彿被什麼驚嚇到一般，出沒的機率變少了。但整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你可以問問其他獵人。”
“好的，感謝你的回答，朋友。”澤維爾說著，朝他做了個告別，邁出了門口。
是時候再去詢問一下其他的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