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到含元殿,便有一個老太監領著兩個小太監,踢著小碎步朝兩人疾走而來。那太監尖聲細語道:“哎呦!可看見您二位啦,大家急召二位覲見呢。”紀本初微微躬身問道:“陛下現在何處?”老太監道:“大家在延英殿等著呢呢,快些去吧”
就在紀本初說話之時,齊瑾瑜環視一圈,李林甫、王鉷、楊國忠幾位肱股之臣一個也看不到,就連王銲、王鈅也不在。此時陛下又突然在內殿召見,這一切都讓齊瑾瑜感到詫異,但也不知哪裡出了問題。
小太監領著二人穿過紫宸殿,又往西走便到了延英殿。待齊瑾瑜進去之後,發現殿內已有不少人,聖上懶散地坐在炕椅上,穿著內襯的常服,似乎正準備更衣,下方站著李林甫等人,還有一人五體投地跪在地上,看不清是誰,齊瑾瑜赫然發現朱莫岐竟然先他們一步,也列在下方。
“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紀本初、齊瑾瑜同時跪拜道。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起來。
“你抬起頭來看著朕。”皇帝輕描淡寫地說道。
下面跪著那人應命把頭抬了起來,竟是當今陛下身邊的大紅人——御史大夫王鉷!
“朕聽說,外城十二門的禁軍已盡數被你們家老三給掉包了?”皇帝說話聲音很小,卻也字字清晰。“還聽說,朕的左右龍武軍也被策反了?”
赫赫皇威嚇得王鉷渾身打顫,不住地磕頭道:“臣不知啊,臣愚昧,臣實在不知啊!”
皇帝朗聲一笑:“王愛卿的忠心朕當然相信,朕也相信此事你並不知情,更未參與,可犯上作亂的畢竟是你兄弟,列位臣工都在,朕也不好偏袒於你,你自己說,該如何去辦。”
王鉷繼續磕頭道:“罪臣願親自前去捉拿逆臣,若果真作亂,臣定然大義滅親以證清白。”
“臣願和採訪使一同前去,省得有人通風報信,跑了逆子;或者殺人滅口,那便什麼也查不出了。”楊國忠說完這話饒有深意地看了王鉷一眼。“你…你….勿要指桑罵槐”王鉷衝著楊國忠,氣急敗壞道。
皇帝看了一眼李林甫,問道:“右相以為如何?”
“全憑聖上安排。”李林甫躬身下拜。
“那好,國忠與王鉷攜同金吾衛去捉拿王銲和邢宰,朱卿家與左相分別帶上左右驍衛去外城十二門擒拿叛軍。”左相指得是陳稀烈,他是永珍門的人。
眾人領命而出,此時殿內下方只剩李林甫、紀本初和齊瑾瑜三人。
“此次叛亂朕聽說你永珍門的王鈅也有參與其中?”皇帝聲音依然不大,齊瑾瑜卻聽得甚是震耳,急忙跪下陳詞:“此事瑾瑜毫不知情,微臣一直和紀先生在一起,倘若王鈅果真行了大逆不道之事,臣,願親自抓他伏法!”
“齊郎勿要緊張,即便王鈅真的有罪,朕看在汪正的面子上也會從輕發落的。”皇帝突然話鋒一轉,扭頭看向李林甫,道:“王鉷和右相一向關係匪淺,不知……?”
“噗通”一聲,李林甫也跪在了地上,“微臣忠心可昭日月,望陛下明鑑!”。此時偌大殿中,只有紀本初一人站立,也是有趣。
皇帝哈哈一笑,叫上身邊的小太監,回內室更衣去了,路過紀本初身旁時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王鉷剛出延英殿大門,便衝候在門外的一個小太監眨了眨眼,那小太監心領神會,待楊國忠等人走遠之後,一溜煙小跑便出了皇城,換了快馬,直奔平康坊邢宰府邸而來。
此時邢府依舊燈火輝煌,只是出奇的安靜,那小太監剛一下馬便被門口的守衛攔下了。
“你是幹什麼的?”守衛例行詢問。
小太監壓低了聲音道:“奉京畿採訪使之命前來報信,邢將軍可在府中?”
守衛點了點頭,朝裡一努嘴,並未言語,便放小太監進了院門。那小太監又是一陣疾走,朝主廳而來,正要扣門之時突然嗓中發出一聲極為簡短且乾脆的呻吟之聲,緊跟著身子便軟綿綿的滑了下去,哐噹一聲,正好撞開了房門。
屋裡之人想必都被驚著了,立刻出來兩名高壯漢子前來探查,一摸鼻息,小太監竟然死了!那兩人倒也是個練家子,急忙翻找傷口,但見小太監的喉嚨處有一大片淤青,正是這淤青要了他的命,只是不知是怎麼受的傷。其中一人道:“我在這裡守著,你速請邢大人和蒙先生過來。”
邢府南牆外有一棵大棗樹,緊挨南牆而生,樹影娑娑之處藏著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正是前來監視邢宰的臧鋒,他藉著高牆掩映,宛如影子一般已在此潛伏了許久。方才於大門外,小太監雖然壓低了說話聲音,卻還是沒能逃過臧鋒的耳朵,他豈能如此放這人進去通風報信,隨即從樹上摘了一顆青棗,分毫不差地打在了小太監的咽喉上。
臧鋒定睛觀看,不一會兒從廳中走出來個留著濃密鬍鬚的矮瘦男子,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這人身穿白色對襟上衣,外套鑲花邊黑領褂,頭纏白色包頭,並非中原打扮。
“蒙先生,您看。”剛才的高壯漢子指著小太監喉嚨處的瘀傷道。
被稱作“蒙先生”的男子湊近瞧了瞧,暗道一聲:“好身手!”四顧看一圈,藉著燈火看見了三步開外,臧鋒丟出的那顆青棗,走過去隨手撿了起來,又向遠處掃了幾眼,目光最後落在了臧鋒藏身的那顆棗樹上。
“蹭”得一下,蒙先生如獅子搏兔一般躥了出去,腳下的地磚也應聲而裂,跑出三兩步後又一蓄力便騰空而起,雙手做擒拿狀,伴著呼嘯風聲直逼黑暗中的臧鋒。那人動作迅敏,聲勢極大,臧鋒尚未摸清對方路數,也不硬接,縱身一跳便上了另一股枝杈,方才藏身的樹幹被蒙先生的烈爪挖出了兩個大坑,樹幹近乎斷裂。
臧鋒跳過去之後並未急於穩住身體,藉著樹枝晃動的力道,雙腳一起後蹬,打算再攻回原先立身的位置,便用左肘朝蒙先生磕了過去。蒙先生身形矮小,閃躲起來十分便利,饒是臧鋒行動如此之快也撲了個空,手肘擊在了樹幹上。
碗口粗細的枝幹這下徹底斷了。
蒙先生再次蓄力,雙爪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頻頻出擊,連擒帶拿,又壓又扣,短短兩個呼吸的時間,朝臧鋒各處關節足足打了三五十爪,皆被獨臂臧鋒硬抗著一一拆解了。兩人拳拳到肉的彪悍打法震得周圍是枝零葉落,兩人每拆一招便有破空之聲發出,急促之聲宛如擂鼓一般。
院中那兩名高壯漢子何曾見過有人這樣打架?一時驚得目瞪口呆。臧鋒和蒙先生對拳的聲音驚動了後堂,又有兩人趕到了前院。
“王鈅!”臧鋒心裡一驚,他果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