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nbp;鹽蝕噬龍
青銅殿柱上的龍涎香突然爆燃,幽藍火苗順著蟠螭紋路蜿蜒而上,將白鱗低垂的側臉映成熔金之色。他跪在剜鱗柱前,青石質感的掌紋正與柱身三百道抓痕共振,那些被先祖鱗片磨出的溝壑裡,凝結著三百代龍族祭品的血垢。
章國真枯槁的右手插入祭壇血池,虛蝕化的右臂像融化的蠟油般塌陷。當黑血觸到柱身鎏金的剎那,整座地宮響起嬰兒啼哭般的鎖鏈聲——那是大胤開國時沉入龍脈的九千魂靈,在鹹腥海風中扯動玄鐵鎖鏈的悲鳴。
“時辰到了。“章國真扯開衣襟,心口量海秤刺青化作黑蛇鑽入地縫。他佈滿鱗斑的臉上浮起詭笑,彷彿看見三百年前的自己正跪在同樣的位置,只不過那時跪著的,是還流淌著龍血的滄溟。
柱身突然浮現血色手印,指節分明得像是剛從血肉中剝離。白鱗驚覺那些紋路竟與自己掌紋完美重疊,就像有人用燒紅的鐵釺在他骨頭上烙下印記。地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滄溟的聲音裹挾著鹹澀海風穿透岩層“好孩子替為父“
話音未落,滄月殘魂踏碎月光降臨。折斷的龍角正滴落金血,在地面灼出星圖狀焦痕,那些暗紅紋路竟與鹽田土壤裡的倭文產生共鳴。她的長髮是凝固的夜色,髮梢卷著鹽塵風暴,每根髮絲都在切割著現世的規則。
白鱗頸後的逆鱗陣列突然不受控地浮出體表,每一片都在瘋狂震顫。當第一片鱗接觸到滄月衣角時,他聽見三百年來最清晰的呼喚——那是母親被鎖在歸墟時,用龍角在巖壁上刻下的安魂咒。
“母親“白鱗的指尖剛觸及殘魂廣袖,滄月突然掐訣。月光凝成萬道鹽針,將追擊的鹽巫釘死在空中。那些灰袍在烈焰中蜷曲成焦黑的繭,露出內裡暗鏽斑駁的倭國甲冑——這些本該化作塵埃的亡魂,此刻眼窩裡跳動著幽藍鬼火。
滄月殘魂的豎瞳掃過龍冢,折斷的龍角插入地脈。金血奔湧處,鹽田上的金桔林瘋狂生長,葉片背面倭文重組,顯現出被篡改的封印陣全貌。那些曾被鹽霧腐蝕得模糊的銘文,此刻在血色月光下纖毫畢現,竟是三百年前滄溟親手修改的噬龍陣。
章國真突然咳出黑晶碎片,那是昨夜吞噬的八岐毒牙。他枯槁的手指深深摳進祭壇裂縫,任憑黑血浸透祭器上的饕餮紋“原來剜鱗柱的陣眼是“話音戛然而止,他佈滿血絲的眼球突然爆裂,渾濁的液體順著皺紋溝壑蜿蜒而下,在石階上匯成細小的血溪。
滄月殘魂的龍角突然發出嗡鳴,整個地宮開始震顫。白鱗看見母親折斷的角尖正在吸收金血,那些本該消散的魂魄正順著血脈逆流而上。當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時,他驚覺自己掌心的逆鱗竟開始褪色——那是龍族祭品獨有的印記,正在被某種更古老的力量蠶食。
鹽田深處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那些沉睡三百年的倭國甲蟲從金桔根部鑽出。它們複眼倒映著滄月殘魂扭曲的面容,甲殼上浮現出與剜鱗柱相同的抓痕。白鱗突然明白,這座龍冢從來都不是什麼封印之地,而是滄溟為復活所建的飼育場。
當第九輪血月升到中天時,滄月殘魂的嘴角溢位金血。她破碎的衣袖下露出半截機械骨骼,齒輪咬合處沾著暗褐色的龍腦香。“該醒了,我的孩子“她折斷的龍角突然刺入自己眉心,整個地宮的地面浮現出巨大的星圖,那些用鹽粒繪製的陣紋正在緩慢旋轉。
白鱗感覺有無數冰冷的觸鬚順著脊椎攀爬,逆鱗褪色的地方正滲出冰晶。他看見章國真腐爛的右臂正在重組,虛蝕化的皮肉裡鑽出細小的鹽晶,最終凝結成半透明的機械關節——三百年前那場海戰中,滄溟正是用這種噬魂鹽霧腐蝕了整個龍宮艦隊。
地脈深處傳來鎖鏈盡斷的轟鳴,滄溟的虛影從量海秤刺青中浮現。當他的手掌按在白鱗天靈蓋時,少年終於看清那些抓痕的真面目——每道刻痕裡都蜷縮著幼龍胚胎,它們用尚未成型的利齒啃噬著封印陣眼。
“記住,龍族的淚腺才是真正的祭品。“滄溟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他枯槁的手指正將某種發光的絲線植入白鱗逆鱗根部。地宮穹頂突然裂開縫隙,鹹澀的海風裹挾著鹽粒灌入,那些懸浮在空中的鹽巫殘骸突然睜開復眼,複眼裡跳動著與章國真如出一轍的猩紅。
當第一滴鹹腥的淚水從白鱗眼角滑落時,整個鹽田突然沸騰。金桔樹根系糾纏著機械殘骸破土而出,葉片上的鹽粒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滄月殘魂的機械骨骼發出齒輪過載的**,她折斷的龍角突然迸發出刺目強光——那光芒中浮現的,赫然是三百年前被滄溟毒殺的龍族長老們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