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正心中憤憤,抬頭卻看見高壯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這才恍然說道:“高兄與令師真乃高人!周兄弟這個雅號確實號如其人,恰如其分,妙至巔毫。”
“賢弟過獎,過獎!”果然,高壯等的就是這句話!
雙方互相吹捧完畢,高壯又低頭看畫,“誒?賢弟,你這落款怎是‘寒窯居士’?賢弟不是杭州肖氏嗎?”
我能告訴你我是故意的嗎?!肖飛早有腹稿,笑眯眯的解釋道,“高兄,這‘寒窯居士’乃是小弟自謂,平時落在書畫上面的也大多是這幾個字。哦,若我兄不滿意,小弟重新畫過,再依著兄長署上肖飛二字便是。”說著肖飛作勢要扯起桌面上的畫紙。
“雅號!為兄懂。”高壯笑道,“不用重作,為兄對這幅畫甚是滿意!”說著話,將摺扇塞在腰間,小心翼翼的慢慢將畫卷起來,嘴裡還唸叨,“看看看看,要的就是這個調調……”
直聽的肖飛皺眉頭,卻又看見高壯停下了動作,而畫紙只捲了約三分之一。
“我說賢弟,哥哥的為人相信你也能瞭解一二了。”高壯站直了身子,似乎有些不悅,將畫紙放回桌案,復抽出摺扇,輕輕敲打手心,“你是擔心為兄不付這潤筆之資呢?還是想籍著這個談談價錢?”
高壯瞥了肖飛一眼,“難道為兄長得就似那般粗俗之人?”
哪般?何事?要不說這等混人說話做事不著四六呢。你倒是說明白,似肖飛這般玲瓏剔透之人居然也猜不透他話中之意。難道是對畫不滿意?肖飛不由低頭看畫。
看肖飛似乎有裝傻充愣的意思,高壯手執摺扇向畫紙指去,“這兒,印章呢?!”將摺扇在落款上輕輕點了兩下。
肖飛恍然大悟,真是自己的錯,真不能看人家長得像粗人就糊弄人家,我杭州肖氏可是正經生意人!問題是自己也沒有這“寒窯居士”的印章,沒想到這小子在這問題上抓住不放。
肖飛朝高壯一攤手,“兄長看我,已經落魄至此,身無長物,早在開封邊將我的印章留在當鋪了,這才稍有資財能僱一輛馬車走到此地。還想著待些時日再到開封時能贖回心愛之物,未想在此處卻讓兄長難做了,實在是小弟的過錯。望兄長贖罪!”
“這樣啊,如此說來也怪不得賢弟。”高壯雙手抱胸,以摺扇撓著下巴,嘬著牙花子道,看樣子還是覺得沒有印章不是那回兒事。
“不若這樣,兄長稍等。”肖飛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四下看了一下,掀起畫紙,按了一下桌角,感覺還算硬實,便拔出匕首,猛揮手,斬下一角。
“好刀!”高壯兩眼放光,他自然看得出桌案堅硬,肖飛羸弱,能輕易切下一角,並非肖飛之功,而是匕首之利。
肖飛微微一笑,撿起地上的桌角,右手捉住匕首,捏住韌部,唰唰唰的在木頭上雕刻起來,不消半刻鐘,一枚私章在肖飛手裡漸漸成形,章面呈不規則的卵圓形,隱約四個大字,因縫隙之間還有些木屑,認不出那反刻的銘文。
肖飛抬起頭,收起匕首,朝手中木料上猛吹一口氣,吹落木屑,又抖抖衣袖,揮去殘渣。這才走到畫前,拿起毛筆,想在這熱乎出爐的印章上面塗抹。
“且慢!”高壯大喝一聲攔住肖飛的動作,“給我,別糟蹋了!”說著搶也似的從肖飛手中奪過印章,轉身快步走向不遠處的筆墨店瀚文雅居。
不到盞茶功夫,高壯又舉著印章快步走來,將它交給肖飛。肖飛一看,章面果然已經染紅,他方才是借印泥去了。
“多謝兄長,是小弟思慮不周。”說著認準位置,將印章在署名右下方輕輕按下。待抬起手時,已有四個鮮豔端正的篆體小字“寒窯居士”。
“就是這個味兒!”高壯貌似看見了心愛之物,伸手摸向署名處,手到紙緣又似乎不捨得碰觸,只是手指顫巍巍的虛虛撫了幾下,“對!就是這個調調!就是這個調調!”
彷彿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高壯極為鎮定的將情緒平復下來,對肖飛豎起大拇指,“賢弟神技!愚兄歎為觀止!”
肖飛曬然一笑,“微末小技,讓兄長見笑了。”說著話,徑自用汗巾把手中“寒窯居士”的印章擦拭乾淨,再包裹起來,塞進懷中。這個自己一時興起做的小工具,還是暫時不要扔掉的好。長路漫漫,指不定哪天還要掏出來用一下,再賺點銀子花花。
不過話說回來,冷秋河這個名號還算好用,“寒窯居士”是冷秋河在西北仕林圈子裡流傳並不算廣的雅號之一,很多他的書畫作品上都是這個印章。不過在這東南之地確實沒怎麼聽說,這也是肖飛在崆峒的那段時間才知道的。想來借用一下名號,以冷秋河戲謔疏狂的性子來說,是不會在意的。西北冷家,雖說算不上豪門,但絕對是大戶,自稱“寒窯居士”,不知道他是真的體驗過這種生活呢,還是在譁眾取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