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你也是我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出事。”
淡淡一句,卻讓張繁弱忽然定住身形,熱氣陡然把眼睛燻紅,有點不自在地左顧右盼,最後伸出手搭在李承影另一隻手上。
“我也來幫你吧,多個人總會更快一些。我不怕死,也沒家累,陪你去冰墟,大師兄也不會反對,方師叔如今下落不明,劉師兄又趕過去了,就算你不說,赤霜山也要派人過去的。”
謝長安:“如果連方清瀾他們都失去聯絡,冰墟之行必是兇險棘手,世間難及。你或曹隨去了也只是送死,一場註定送死的行程沒有任何意義。”
張繁弱咬牙:“你現在說話是一點委婉都不懂了嗎?”
謝長安嘆了口氣,垂下眼睫,微紅眼角像胭脂沒有抹勻,卻無端惹人憐惜。
縱然張繁弱知道謝長安比他想象的,甚至比他自己都要心志堅定,他仍是忍不住會生出這樣的憐惜。
他也忍不住會想,這世上是有誰不願生來就安逸享樂,無非天意弄人,總有人需要不停於刀山火海之間奔波,一趟又一趟與縹緲莫測的命運對抗。
“對不起。”
陡然又心軟的張繁弱反過來道歉賠罪。
“可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就算我是個廢物,總也能幫你擋一擋吧,當年你出事的時候我沒趕上,這次,我不想再……”
他說不下去,眼圈也紅了。
“所以我一起去。”
聲音在門口響起,沈曦隨之入內。
“冰棺已經準備好了,你將李承影帶過去吧,有我的手令,還有張繁弱和曹隨在,不會有誤,冰墟我也必須去一趟,弄明白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將方師叔他們帶回來。”
謝長安還是搖頭:“你也不能去,赤霜山需要有人坐鎮,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沈曦平靜道:“我可以將掌教傳給曹隨。”
張繁弱:“……曹隨知道他要接這個燙手山芋嗎?”
沈曦沒理他,只看著謝長安:“你雖入劍仙,但你也知道,方師叔他們一行人,修為在你我之上者比比皆是,照樣全軍覆沒杳無音信,此行敵人不容小覷,多一個人,自然就多一份把握。”
謝長安:“我不是一個人,朱䴉前兩日已經來信,說他來此途中遇見碧陽君,便一路尾隨而去,發現對方要去冰墟,讓我去冰墟會合。”
沈曦他們雖未見過朱䴉,但都從她口中知道這麼一位妖修。
張繁弱酸道:“難怪,人家是妖修,你現在也不當自己是人了,自然覺得他比我們更親近麼!”
謝長安:“還有,沈曦,我想請你幫我,在我走後,時常來看看李承影,為冰棺灌注靈力,維持他軀殼的生機,其他人修為不足,反受其害,只有你親自來才行。”
沈曦深深看她一眼:“好,我答應你。”
“多謝。”
說完這句話,謝長安倍感疲倦。
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劈成兩半,一半隨著李承影的屍體陷入徹骨冰涼,一半又還抱著希望,還能與沈曦和張繁弱冷靜理智地交談。
彷彿陰陽割裂,晨昏分離,整個人都有些如置夢境的恍惚。
她似乎看見李承影聽見張繁弱的話之後,一面溫溫柔柔地笑,一面又趁機握住她的手佔便宜,說道我們長安怎麼不是人了,她的手柔若無骨可暖和呢。
她定了定神,那張一動不動宛若沉睡的臉正貼著她懷裡的衣裳,手裡的冰冷也一再提醒殘酷的事實。
啊,是了。
謝長安木然地想,李承影已經死了。
世上再沒有那個表裡不一又愛裝可憐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