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孤秀驀地警醒。
謝長安死而復生重現世間一事,雲生結海樓原想找機會告知赤霜山,送個順水人情。
但如今看來,哪裡需要他們告知,人家早已知曉。
甚至方才沈謝二人攜手出現,一人離去,一人馬上便追,其中種種親密,更是不足為外人道,倒顯得雲生結海樓枉作小人了。
岑孤秀低聲道:“此事就當沒發生過,回去我自向宗主稟告。”
翟子清應是,又輕輕嘆息:“我上回遇見謝道友,還是在不久之前,沒想到她這樣快就破境了!”
他還記得當日白峭寒咄咄逼人,自己顧忌師弟性命手忙腳亂,謝長安驚鴻一劍橫空出世,那一瞬間,翟子清彷彿不在客棧狹小逼仄的廂房之內,而是置身曠野星夜。
當時他便想,自己與謝長安雖同在劍心境,但無論劍意還是對劍道之悟,都遠遠不及,可未曾想,對方沒等他竭力追上,就已是劍仙了。
終其一生,他尚不知是否能達到的劍仙之境。
畢竟是年輕人,熱血猶在,翟子清忍不住流露出自己的歆羨。
岑孤秀能體會他的失落豔羨種種滋味,自己早年又何嘗不是如此?
或者說,世間修士,誰不是從躊躇滿志一路走過來的。
只是仙途如危崖絕壁,最終能過者寥寥無幾。
……
李承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來時,霞光近在咫尺,入目朱帶綠煙,看得他一時失神。
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多了一條薄毯,人卻還像先前在鶴鳴宮側殿前樹下躺椅小憩,沒有被挪去裡間。
手腳俱暖,心跳如常,因為有人握著他的手,一直灌入靈力。
絲絲縷縷,源源不絕,維持他的生機。
對方一隻手支頤,閉目養神,似陷入好夢。
李承影沒有驚動對方,便這樣靜靜望著她光潔的額頭,心頭寧靜,只願時間靜止。
但她素來機警,何況這個姿勢,尚未淺夢就已清醒。
李承影:“為何不將我挪進去?在此處白白浪費靈氣。”
謝長安:“從前我也喜歡在這裡看晚霞,許久沒回來了,想多看會兒。”
李承影:“這躺椅是不是你當初所設?”
謝長安:“你怎麼知道?”
李承影:“我猜的,以祝玄光專注修煉心無旁騖來看,他必然沒這閒情逸致。”
謝長安:“其實他閒暇時也愛釣魚種菜,不過我自拜入他門下,能見他如此閒情逸致寥寥無幾。不說他了,你在金縷傘上用血符,可想過什麼後果?”
李承影笑道:“你這樣問,必是血符派上大用了。難怪我當時感應比以往尤為劇烈。是不是幫你擋災了?我看你神色湛然,看來因緣際會,境界又有所提升?”
謝長安低聲:“我僥倖入劍仙境了。”
李承影立時眉目舒展:“我就知道,我們長安果然是最厲害的。”
他見對方依舊神色沉沉,不太痛快,不由笑道:“劍仙便是劍仙,何必再加僥倖?想來我先前看那天現異象,白鶴金烏,想必有一隻是屬於你的。你是白鶴還是金烏?讓我來猜猜……”
“李承影!”她直接打斷他,“你一直在問我,為何不提自己半句?”
他無辜道:“我怎麼了?”
謝長安盯著他不說話。
李承影:“你又兇我,怎麼都劍仙境了,還對我吝惜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