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祝玄光道,想了想,又安慰一句,“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不會把徒弟給忘了。”
這笑話聽上去不太好笑。
但這是祝玄光私下的另一面,只對熟人開放,謝長安也只能在心裡吐槽,她甚至懷疑當初那顆青蛟內丹,祝玄光也是追著追著就給忘記了,才會流落到太極宮便宜了她。
而且她還發現對方嘴巴其實挺毒的,要不然也不能兩年前在拜師典禮上,一句話就氣得聞琴道人暴跳如雷。
正胡思亂想,又聽祝玄光問道:“要不要去宸華峰觀星?”
謝長安登時精神一振:“去!”
宸華峰在照雪峰左側,是一座無人居住的孤峰,山頂罡風凜冽,劍心境以下幾乎難以立足,但那裡有座觀星臺,不知先代祖師用了什麼法門,能令整個星空收納於視線之內,不受四季風雨浮雲遮蔽影響,無論何時上去,都能看見銀河燦然,萬星羅列。
兩年前張繁弱曾偷偷帶謝長安上去過一回,親眼看見光華如海,蒼穹似淵,當真是震撼莫名。
彼時她只覺心頭怦然若有所悟,但是囿於修為太低,那點領悟須臾即散,很難化為己用,兩人根本經受不住太久的罡風,苦苦支撐差點沒魂飛魄散,最後還是被沈曦和於春山強拉下來的。
張繁弱為此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還關了三天緊閉,謝長安事後越想越是抓心撓肝,再上觀星臺都快變成她的執念了。
“師尊,我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在上面立足吧?”
她上次幾乎被吹得骨頭血肉都四散離去,實在印象深刻。
“試試。”祝玄光回道。
這觀星臺的確只有劍心境才能穩穩當當立在上面,但那是在沒有祝玄光的情況下。
有祝玄光在,這宸華峰頂的罡風似乎都變得溫柔了,衣袂只是輕輕揚起,甚至都沒有撲面而來的猙獰。
謝長安這才發現祝玄光直接用靈力為觀星臺四周築起一層結界,別說罡風,怕是劍心境修士前來,都無法突破。
這就是當世第一人的真正實力,這樣澎湃的靈力竟只是用來給徒弟觀星。
兩人席地而坐。
謝長安抬頭仰望。
夜幕還未完全降臨,遠山與天相接處畫出一道起伏的亮色,橘紫合流,青靄沉江。
再往上,便是星辰光動,銀河夜現,彷彿頭頂觸手可得,伸手卻遙不可及。
這是無法用語言描繪的奇景,亦是千萬年都看之不厭的妙色。
“日月星辰,自有軌跡,譬如江海,川流不息。是以古往今來,許多人觀星而悟道,你雖離劍心境尚遠,但素來悟性極好,萬星在心,玉宇印神,未嘗沒有所得。”
祝玄光的聲音悠悠響起,隨著微風拂過她失神的眼。
“我以前聽說,凡間帝王將相殞命,能引動星辰感應,那若是修仙之人呢?我要是死了,也會有天象發生嗎?”
祝玄光沉默片刻:“萬物有靈,命理玄通,世間以力證道,未必修為越高才越合天道。數十年前,蜀山劍閣的宗主被人所殺,當時他的修為只有劍意境,卻引發了四周山陵崩塌,日月無光,傳聞他天縱奇才,以身化道,所以境界雖低,卻與天地共鳴。”
以謝長安的悟性,想要完全理解這番話也很難。
“既然他的道與天地共鳴,為何才止步劍意境,難道不是越順應天道,修為越高嗎?”
“你認為天道是什麼?”祝玄光問。
謝長安:“天地法則?”
祝玄光:“天地若有法則,是何人所定?”
謝長安:“與生俱來,無形之形,與天地同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難道不是嗎?”
祝玄光:“我曾經也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