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秘辛,蕭何知道得並不是很多。
以前她沒什麼機會了解,以後多聽的是野史,算不得數。
如今最能接觸到這些內容的,她認識的人裡面,除了慕初然,就是現在身邊這位安王世子了。看來,還得找個機會跟他套一套話。
蕭何一抬眼睛,又撞上段衡的目光,擠出一個不那麼敷衍的笑,心裡卻是別的算計。
段衡全然不知地陪著笑了笑,幾分天真。
樓下樂聲變換,花魁比試正式開始。
第一輪,比的是容貌,所謂美人者,以花容月貌、鶯歌雀啼、蒲柳身姿、,方無間然矣。
本來都是各處的頭牌,精挑細選的送過來,也難有幾個面貌不周正的,除了有專門的評審之後,所有看官亦可買花相贈。
這最後結果,是取綜合評定之後所得分數,得分最高者需能入了評審的眼,亦具備全場最高人氣,贏得最多花束,先以數量取勝。
規則未出時,蕭何就大概瞭然這其中貓膩,待她聽了規則,更是嗤鼻一笑,這中間的銀子賺得可就不是一點兩點的春時細雨了,當用盛夏時如流水一般的瓢潑大雨形容才恰如其分。
段衡還在邊上問她要不要買花時,蕭何實在忍不住又橫他一眼,雖然花的不是自家銀子,但也太過浪費了些。這一回她要替他省一些,便按住他,“看看,再論。”
萬花樓裡提著花籃的姑娘在看官的坐席間來回走動,兜售著籃子裡的鮮花兒。說是鮮花兒,多是乾癟的,還有一些是絹花兒拿來湊數罷了。
段衡幾次手癢,都被蕭何搖頭止住。他們不動,自有人動,何必嫌銀子燙呢?
蕭何瞄見那些提籃的姑娘,差不多個個都是滿載而來,空籃而歸。那臺下評審席坐著三五圓頭肥耳的人物,裝模作樣地一一點評著臺上的藝妓們,用詞也多是最粗鄙的。
不過在這種地方,形容一個女人身段樣貌,用詞越是粗鄙,才越叫看官興奮。
他們倒是真興奮,但蕭何卻是越來越乏味,捧著雀舌連飲了兩杯也不能再讓蕭何提起勁來,她遂復靠倒在圈椅裡,不一會兒又跟周公聊上了天。
段衡也是看稀奇了,這所有男人都熱血沸騰的花魁大賽,居然也能讓他看得二度睡著。
他又怕他睡得沉了,凍著了,去讓小廝上馬車裡把自己的披風拿上來給他蓋在身上,這才稍稍放心。
樓下絲竹樂曲未停過,整個樂班子盡興了演奏。
就這陣仗也沒再能把蕭何吵醒,她倒是睡地安穩。也是因為前一夜裡一夜無眠,操心著小山的身子,直到他身體不再冷了,不再抖了,才終於讓她放下心。
蕭何是真累了,在歡天喜地的聲音裡,拖不住疲憊,許是段衡就在自己身邊,也能讓她放心,才一睡便著,一著便魘。
她又夢見小時候住的王府大宅院,夢見自己不過六、七歲光景,在院子裡跟丫鬟們嬉戲。母親立於廊下,問她女先生交代的功課可都寫完了。
她仰著脖子,撒了謊,都寫完了,母妃我再玩會兒。
可母妃一轉身便不見了影子,丫鬟們也都跑不見了,誰都找不見了。忽然一場大火,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如血紅巨蟒將王府大院一點一點吞噬乾淨。那火烤得人身上炙燙,她看到自己手腳的皮都焦黑了。
她哭,她逃,不知方向亦不知前路。
母妃,孩兒錯了,孩兒再也不撒謊了,先生的作業這就去寫,你不要走,不要丟下孩兒一個人……
她哭得喉嚨幹疼,哭得嗓子也焦了,突然腳下大地一裂,整個人便沉了下去,陷入無盡深淵,永無天日。
蕭何雙腿一蹬,踩著地,站起身來。眼角還掛著淚珠,身上的披風掉在了地上。一時間怔在原地,夢境遠去,只留無限心傷。
緩神後,她彎腰把這墨狐皮的披風撿起來,看著眼熟,轉頭望向段衡,段衡正一臉詫異地盯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驚天鮮事一般。
初醒,喉頭未開,她聲音略低啞,“你這披風忒厚,活生生被熱醒了。”說著把披風遞還給他,順手抹乾了眼角溼潤。
“是嗎?”段衡臉上似笑非笑,“你頭先還說夢話來著。”
蕭何聽得心裡一跳,“說什麼了?”
“夜歡姑娘,你好香啊。”段衡一臉無賴,十分討打。
蕭何雙目一豎,“世子爺,你有沒有試過從閣樓上直接飛到一樓大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