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從後面把他叫住,快步過來將孩子遞給他:“再抱一次孩子。”
她眼角往下流著淚,卻沒有說不許你去。因為她知道自己丈夫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平日裡再兇狠潑賴,也是個敢作敢當的爺們!
絡腮鬍子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把孩子抱過來舉過頭頂聲音有些沙啞的說著:“我兒!你若能活下來,將來不要忘了你爹是一條好漢。以後跟人提起你爹的時候,要他孃的挺起胸膛說!”
……
……
城牆上
弓箭手的手指已經疼的麻木,每一次將手臂張開拉滿了弓都是一次折磨,但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城下就是密密麻麻的敵人,如野狼一樣呼號著往城牆上爬。而他們就好像獵人一樣,阻擋著這些威脅到親人的野獸靠近。
“朝著抬雲梯的攢射!”
宋自悔沒有拉開弓弦的力氣,但他有使不完的勇氣,只要他還在城牆來回奔走,士兵們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個令人信服的領袖,就是具備這樣的能力。
“不要浪費羽箭,儘量瞄準那些抬著雲梯的敵人。守城的陣型也不要亂,弓箭手後面的人集中精神,看到有云梯搭上來就給我掀翻了他!”
宋自悔的嗓子已經沙啞,但聲音卻依然如戰鼓般鼓舞人心。
嗖
一支冷箭飛過來,不偏不倚的射穿了宋自悔身邊一個親兵的脖子。血立刻噴出來,濺了宋自悔一臉。那微燙的血液讓宋自悔的身子猛的顫了一下,他看著那個倒下去的親兵卻沒有停下來。
“把他身上的羽箭拔下來,人抬下去等戰後安葬!”
他咬著牙喊了一聲,眼圈那麼紅。
一架雲梯冒著箭雨搭在了城牆上,城下已經堆在一起的狼騎兵立刻嗷嗷叫著往上爬。宋自悔衝過去,和一個民勇一起,兩個人握著一根長長的撓鉤頂住雲梯使勁往外推,更多的人過來,合力將雲梯推出去。
雲梯慢慢的離開城牆,在垂直的時候稍稍停留了那麼片刻後隨即加速倒了下去。雲梯上的狼騎兵哀嚎起來,有人開始往下跳,落地的時候摔斷了腿腳。雲梯狠狠的砸下去,落在密集的人群裡也不知道拍死了幾個。
“不要往城下扔石頭了!”
宋自悔嘶啞著吼著,平安縣城的城牆並不是特別高,往城下砸的石頭雖然可以殺傷敵人,但也有可能成為敵人往上攀爬的墊腳石。一旦敵人將城下的石頭集中起來,沒準就能堆起來一個高坡。
“用滾油!”
他一邊喊一邊奔走:“火油沒有了就用開水!”
在他身後,兩個人抬著一個大鐵鍋往城牆邊上跑,到了城牆邊上他們兩個合力把鐵鍋舉起來,要把裡面的開水潑下去。可才舉起來,接連三支羽箭射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人疼的叫了一聲,手上瞬間失去力氣,鐵鍋一下子傾倒下來,開水幾乎都潑在他自己身上。
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疼痛?
他疼的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每一次滾動,都會被城磚摩擦下來一層皮。
“老子要死了……”
他咬著牙站起來,他身邊的同伴想攙扶他卻不敢碰。他回頭看了一眼城內,悽然的笑了笑後忽然縱身一躍從城牆上跳了下去,砰地一聲,將三四個狼騎兵砸倒。下面的狼騎兵看到有人掉下來,哪裡管是活人還是死人,湧上去用彎刀不停的剁著,就連那個漢子身下壓著的狼騎兵也沒能倖免,沒多久就變成了一灘肉泥。
“放釘拍!”
宋自悔舉著一面盾牌擋住自己然後往城下看了看,發現聚集在城根底下的狼騎兵已經很多之後立刻下令。民勇們立刻鬆開繩索,沉重的釘拍呼嘯著落了下去,將城牆根下的狼騎砸死了一片。一尺多長的狼牙釘,在重力和慣性作用下可以輕易刺穿人的腦殼。
“拉!”
民勇別將鄭狠和士兵們一起奮力的將釘拍拉起來,那釘拍上面還掛著一具狼騎兵的屍體,隨著釘拍起來,掛在那搖搖晃晃。
遠處響起號角聲,已經猛攻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能上城的狼騎開始緩緩後撤。在他們後面,一個整整齊齊的萬人隊往這邊開了過來。看他們的裝束和那些狼騎似乎不一樣,隊形極為嚴整。
宋自悔藉著難得的機會喘息了一會兒,然後往四處打量傷亡情況。
他看向城裡,那裡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父老鄉親。也許他的妻子此時就站在某處看向這邊,也有別人的妻子等待著丈夫回去。宋自悔心裡有些發苦,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出現妻子和孩子的模樣。
他忽然很想回家。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城中飄起來的炊煙。一條條,一陣陣,那麼柔和,那麼親切。
城中的百姓們在做飯了,在為城牆上的勇士們做飯。
“準備廝殺!”
宋自悔從地上撿起一柄橫刀後猛的站直了身子:“殺退了敵人,吃一口熱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