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有一棵大槐樹,這種樹木在南方並不多見。而且因為名字裡有一個鬼字不吉利,所以即便是北方人家院子裡也不會種這種東西。楚氏院子裡的槐樹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一樹的娃娃。
楚氏讓人在樹枝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布娃娃,做的格外逼真。眼睛,鼻子,嘴巴五官俱全,形態和滿月大小的嬰兒無異。每當大風的天氣,那一樹的娃娃就會來回搖擺,夜裡看過去就好像尤為恐怖,如同爬滿了妖魔鬼怪。
不止如此,楚氏的屋子裡牆壁上掛著的畫也都是娃娃,畫工精細,活靈活現。
管家孫者已經五十五歲,曾經是羅耀手下的一員別將。在平定商國的時候丟了一條右臂,成了廢人。攻打雍州的時候過沼澤地,又不知道被什麼蟲子咬了腿,出來的時候一隻腳上的肉都快被啃光了。雖然後來醫好,但每到陰天就會疼的受不了。
羅耀戍守西南之後,他就做了大將軍府的管家。這麼多年來,府裡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
他這半生殺人無數,卻從來沒有做過噩夢。他不信鬼神不怕妖魔,可唯獨怕走進楚氏陰森森的小院。若不是今天的事著實難以做主,他真不願意走進來。
這個院子裡的人都很怪,不只是夫人還有她那四個貼身丫鬟也都是。這四個人是她的陪嫁丫鬟,進羅府已經幾十年。最小的一個也已經五十歲,最大的比楚氏還要大六歲。她們四個人名字裡用的是梅蘭竹菊四君子,本是清麗脫俗的名字但人一個個比鬼還陰森。
每當太陽高掛的時候,她們四個就會搬上小凳子一字排開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每個人懷裡抱一個娃娃,就好像抱著一條小貓小狗那樣。
撫摸著娃娃的動作很輕柔,就好像在為貓狗梳理毛髮。
春蘭秋菊夏竹冬梅,四個女人坐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交談,院子裡寂靜的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到,她們就好像是沒了靈魂的軀殼,坐在那裡機械的撫摸著懷裡的布娃娃。神情呆滯,眼中無神。
“我有要事求見夫人。”
孫者在門外俯身低聲說話,就好像怕驚了鬼一樣的小心翼翼。
“夫人在睡著,不能打擾。”
年紀最大的春蘭語氣發寒的回答。
“勞煩通稟,若不是實在緊要的事,我也不敢來打擾夫人靜養。”
“什麼事?”
秋菊問。
孫者猶豫了一下回答:“只需告訴夫人,後院的小門又開了。但大將軍不在家,開門的是少爺。”
這句話才說完,屋子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拉開。
站在門口的楚氏穿了一件家居常服,頭髮披散在腦後。她比羅耀還要大幾歲,但臉上竟是看不到什麼皺紋。她的臉色就好像敬默軒的白紙,眉眼都是畫上去的,所以看不出有一點表情。她好像沒有被歲月侵蝕,初次看到她的人一定會覺著這個女人不會超過三十歲。
身材還在,模樣還在。
懷裡的娃娃,常年都在。
“少爺在哪兒?”
“在他的書房裡見客。”
“將客人請到我這裡。”
楚氏淡淡道:“然後告訴少爺,讓他自己去領二十鞭子的軍法。大將軍交代過的事,無論誰破了規矩都不行。還有……府裡可有新來的下人?”
“有幾個。”
“有沒有見到客人的?”
“兩個”
“送到後院去吧……”
楚氏面無表情的吩咐了一聲,然後轉身回了屋子。
“後院……”
孫者喃喃的重複了一遍,想起後院那些巫師的手段他心裡就一陣發寒。這些年送進後院的下人最少超過一百個了,就沒見到一個活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