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可能獨自一人或是帶著所有人一起逃跑,因為他清楚從森崎麗子定下七日之期開始,扶桑會的人一定都在暗中窺探著他。如果他貿然逃走或是有什麼異常的舉動,那無疑就是把自己的死期給提前了。
這樣看來,無論做出什麼選擇,結局都是死路一條——時國義幾乎要絕望了!
七心海棠依然開得如此豔麗奪目,完全不知道外界為了它即將掀起多大的風浪。時國義頹然地站在實驗桌前看著它,他那一向梳理整齊的頭髮如今已經被他抓得一團糟了,臉色也是極為難看,一片蒼白血色全無,顯然是到了崩潰的邊緣。
都說人在臨近絕望的時候,很多以前不信的事情,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仰。比如你一個從來都不信奉神明的人,身邊忽然有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陷入了困境,你試了很多種方法都沒能幫助到他,只能看著他越陷越深,卻無能為力。一般在這個時候,這個從不信奉神明的人就會忽然信起神來,求求神明保佑什麼——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學現象。
此時的時國義便是如此,在他對著那盆七心海棠束手無策的時候,小時候時家老爺子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你知道嗎小義,其實我們時家,也算是神仙的後代了……真正的神仙道法,和你口中的那種法術,可完全不一樣……道法的運使方法雖然失傳了,可是記載著道法的那本書,卻作為我們時家的傳家寶流傳了下來。”
時國義不知道自己是瘋了還是在犯傻,他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根本不會想到這種荒謬的招數。
但他此時只有一個想法:如果當年祖父和自己說的那些並不是什麼忽悠小孩子的故事,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那麼也就說明那本流傳下來的道法秘籍是真的。只要自己在這七天時間裡抓緊時間去學,這仙人的招數又豈是凡人能及,就算只是學個一兩招而已,是不是在七天之後就足夠把森崎麗子他們給制伏了!
這個想法來得很是瘋狂,時國義整個人都因此而顫了一下。他內心深處還是不相信這一套,但他又本能地給了自己一個理由:七心海棠的奇異之處他已經見識過了,確實就如同時家老爺子所說的那般神奇;萬一那些道法秘術也是如此呢?!
時國義立刻從實驗室的座椅上蹦起身來,狂奔下樓,飛快地跑出了校門,把門口的門衛大爺都給嚇了一跳。他一路衝回到了家裡,撞開了客房的房門,這裡面一直都沒有人住,被他騰出來放置一些雜物。時國義發瘋似的掀倒了幾個箱子,把壓在底層的幾個大箱找了出來,要開啟時才發現那些個箱子全都上了鎖。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去找什麼開箱的鑰匙,直接到屋外的櫃子裡拿出了把錘子,砸開了上邊的鎖頭。
箱子裡頭放著的都是些老物件,當初從山海關那兒搬家到京都的時候,老宅裡的大部分東西都被搬了過來。其中有一些不好擺放,又特別佔位置的老物件,時國義就專門找了幾個大箱把它們都裝起來,堆進了這個客房裡。
他記得——那本道法秘籍,應該也在這裡邊。
翻箱倒櫃的找了大半天,時國義弄得滿身大汗,身上的那件衣服也都沾滿了灰塵汙垢;終於在一處壓箱底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封頁皺巴巴的,看上去破舊不堪的道法秘籍。他欣喜若狂,馬上抱著那本書跑進了書房,連晚飯也顧不得吃了,點起燈就開始看了起來。
時國義廢寢忘食地讀了兩天,結果頹然地發現一個事實,就是他低估了這本秘籍的深度。且不說這本書用詞深奧,書寫時用的也都是些古時候的語法,讀起來本就晦澀難懂;就說這時家的先祖最先是在萬花谷中跟隨谷主魏傾城學藝,出谷之後又師從“拜月居士”時斌,這也就說明時家先祖所學的道法秘術是綜合了萬花谷與時斌兩家之長,其修煉心得,絕非尋常人士所能理解。
還有一點就是,無論是什麼級別的道法,想要真正施展出來,都必須要輔以上乘內功,否則就算給你一把現成的符籙,你也使不出什麼花樣來。而這內功的修煉沒個三五年的功夫是成不了的,就當下時國義手頭上折僅有的短短七天,別說什麼初見成效了,怕是連門路都摸不到!
時國義不知道這其中的關鍵所在,還以為是先祖留下的道法過於深奧,自己悟性不夠,無法領會其中的學問。但他並沒有氣餒,而是一頁一頁地一直繼續翻閱下去;他相信在這本書裡,肯定會有那麼一兩個能夠速成的法術,可以幫助他渡過幾日之後的難關。
但是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眼看著這本書越看越薄了,時國義還沒有找到能夠讓自己迅速學會的法術,而離七日之期,已經只剩下三天時間了。
時國義把臉埋進裝滿了涼水的水盆裡,迫使自己靜下心來,然後回到書房裡,拿起那本秘籍繼續看了下去。就在他即將放棄的時候,只見新翻開的那一頁,在右側的標題處,用方正的楷體寫著四個繁體大字——七心海棠。
時國義渾身一震,一時間幾日裡不眠不休帶來的倦意一掃而空。他正了正眼鏡,逐字逐句地細細看了下去,越看下去,臉色便越是陰沉。
……………
七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森崎麗子帶著裴麟還有十幾個扶桑會情報組的特務,進了清華園的大門,徑直來到了時國義所在的實驗室。
門一開,一股濃郁的薰香味撲面而來。扶桑人自古精通於茶道,在他們心中這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煮茶前扶桑人都會先沐浴薰香,煮茶時也會焚上一爐香。待茶煮開之時,茶香與檀香一縷縷的相互交織在一起,那種氣味常常會讓人如痴如醉,飄飄欲仙。
這種氣味比煮茶時的香味還要迷人,森崎麗子本身也痴迷於茶道,忽然間聞到這陣氣味,不由得多聞了兩下。她乍一眼看到時國義並沒有在實驗室裡,但卻看到那裡頭開了一扇隱秘的小門,便招了招手,說道:“進去搜!”
幾個人一起衝了進去,當前進去的那個人在屋子裡簡單地掃了一圈,猛地大聲驚叫起來,甚至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森崎麗子撥開那幾個人走上前去,忽然間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的景象,整個人怔在了原地。裴麟跟在她的身後,也跟著看見了那一幕,頓時嚇得雙眼翻白,直接便昏了過去。
時國義已經死了!
他的死狀,只要是個稍有心肝的人,都不忍心去描述他現在的模樣……
森崎麗子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她看著時國義悽慘的死狀,回過頭去看著自己的下屬,用東瀛語問道:“你們之前調查到的——時國義的兒子,在哪裡工作?”
其中一人回答道:“時國義的兒子,是紫禁城博物院的工作人員。”
森崎麗子冷冰冰地說道:“立刻去幾個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幾個特務應了一聲,轉身便要出去,忽然間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步伐,身子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有些人的喉嚨裡還發出“嗬嗬”的聲音,似是嗓子裡卡住了什麼東西,隨著“咕咚”、“咕咚”幾聲,一起栽倒在地。
森崎麗子不禁一驚,皺眉道:“怎麼回事?!”緊接著便看到眼前的幾個人也面露痛苦的神色,一個個都蜷縮了起來,而且七竅開始溢位血色。森崎麗子這下子更是慌了神,剛想再說些什麼,忽然覺得有一股熱流從自己的鼻子裡湧出,伸手一摸,卻是滿手的鮮血。
一時間,森崎麗子只覺得自己的七竅好像是被萬針攢刺一般,徹骨的劇痛瞬間讓她意識渙散。她捂著滿是鮮血的臉滾倒在地,透過眼前的那層濃濃的血色,她看見一條條紫黑色的紋路慢慢地爬滿了她的肌膚。
“這……這是什……”話還沒說完,森崎麗子便雙腳一蹬,七竅噴紅,就此嚥了氣。其他的幾名特務掙扎了幾番,也漸漸地沒有了氣息,屋子裡重新歸於一片死一般的靜寂。
所有人都死了。
他們的死狀,和時國義一模一樣!
兇手就是時國義……或者說——是七心海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