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遠看著近在咫尺的狄永航,看著這個這麼些天來和他並肩作戰的夥伴,內心還是十分震驚的。
這個要塞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建立起來,劉知遠指揮作戰部隊英勇戰鬥是一個方面,而狄永航迅速果斷而又卓有成效的組織非戰鬥人員每天三班倒從不間斷的進行各項設施的施工,則是另一個方面。正是由於兩個人及其兩套組織機構親密無間的默契配合,才有要塞現在的局面。
眼前出現的這個局面,劉知遠可以推想很多人會是主謀,唯獨想不到會是狄永航。因為不管從哪個層面看,狄永航都沒有這個必要。劉知遠是要塞的軍事長官,狄永航是要塞的民事長官,名義上劉知遠是一把手,但除了軍事,劉知遠並不管其他的事情,可以說狄永航的實際權力並不在他之下,難道狄永航在意的,只是那個名義嗎?
至於神的旨意什麼的,劉知遠是不信的,他也不信狄永航這樣的人也會相信。
災難爆發以前,狄永航就是天堂島行政事務廳裡的核心人物,他受過良好的教育,在不同的崗位接受過錘鍊,雖然升遷的速度和年齡相比有些延遲,但這個人的能力是一點沒問題的。
這樣的人去信什麼神的旨意?而且是在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裡,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
如果說是被脅迫,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要錢沒錢,要權本來就有,狄永航的家人也早已在災難中逝去,劉知遠也想不通有什麼東西是可以脅迫他的。
劉知遠最後能想到的,就是狄永航被物理控制了,比如注射了藥劑之類。但是在他的認識裡,任何一種藥劑都有時效性,就算能暫時令人迷失心智,也不可能長久的控制一個人的思想和行為,這樣的藥物根本不可能存在。
不過是狄永航的話,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這個事情能夠調動這麼多人,也能夠這麼順利的就發展到這一步了,因為很多事情既然是出於狄永航這邊的指令,就不會有人產生懷疑的。
“想不通就對了。”狄永航面不改色的看著劉知遠說:“當你發現任何的邏輯推理都無法進行的時候,那就只剩下一個答案了,沒錯,這就是神的旨意。我換一種你能接受的表達方式來說吧,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對我們來說是一種真實的存在,但它不是唯一。
對於我們來說的這一場末日浩劫,其實只是外空間人眼中的一次資料整理,你自動切換成神的審判就對了。由於人類在這個星球犯下了太多的錯誤,所以這個物種必須重新構建,不然你怎麼解釋眼前的病毒和變異?你所相信的科學,已經完全走不通了。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成為我們的同伴,或者,成為防禦牆外面變異人的同伴。”
劉知遠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問:“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和這個什麼東方教主,誰是老大?”
狄永航毫不遲疑的說:“東方主教是整個東亞的引領者,我不過是一個小島上負責具體事務的行政官,你拿我跟東方主教比,就好像拿螢火蟲的光芒跟月亮的光輝比一樣,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真榮幸啊。”劉知遠說:“我們這個小島上竟然還出現了這麼一位大人物,整個東亞呢,比國家元首還要大,牛啊。要是我幫你幹掉這個女人,你是不是可以取代她的位置?”
一直面不改色從容不迫的狄永航聽到劉知遠的話,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個站在舞臺上的東方主教,隨機裝作不在意的起身,然後迅速的退到他認為比較安全的距離,說:“你用這種離間計是沒有意義的,這種小聰明只會讓神發笑。現在,你只需要把要塞指揮中心的授權碼給我,這裡就沒你的事了。看在大家共事一場,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把指揮中心的授權碼給我,你就可以繼續當你的要塞司令,軍事部分,依然可以由你來負責。”
“反過來呢?”劉知遠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微笑看著對方在問。
狄永航同樣也是波瀾不驚的說:“我知道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怕死的。但是想必你不會願意看到你的部下一個個的死在你面前。”他說完,抬起了一隻手,幾個端著槍的信徒就脅迫著前面一排校級軍官從座位上走出來,一個少校起身慢了點,他的頭部就捱了重重的一槍托,後面一箇中尉疑似要搶槍,或者其實只是因為少校被打滿臉憤怒的站起身來,旁邊的信徒就朝他開了一槍。
中尉被子彈擊中肩部,捂著傷口跌坐回座位上,周圍的軍官一片憤然,觀眾席上也是一片譁然,但是被一片槍口指著,手裡又沒有武器,也只能怒而不言。
劉知遠面無表情的對狄永航說:“你的人太緊張了,他扣扳機的手根本不聽使喚。而且,這麼近的距離還打中肩膀,槍法也太差了。”
狄永航面部肌肉抽了一下,說:“劉知遠,看來得給你來點勁爆的了。”說完,他再次舉起手,那些信徒把5個校級軍官帶到了舞臺上,在後面用槍指著他們的後腦。
這時候舞臺上還有其他的人,包括那個東方主教,還有康行健等,都近距離的站在了一邊,看著這非常戲劇的一幕,康行健甚至叫人給他拿來了一臺攝像機,準備近距離拍攝。而桑藜和高洋還有幾個伴舞的女演員,則被押到了舞臺的角落裡。
狄永航走到舞臺邊上,先對那個東方主教鞠躬行禮,然後轉身又對劉知遠說:“現在,你這些手下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裡。”
劉知遠說:“你只要授權碼是沒有用的,戰時指揮是一個體系,而站在你面前的這一排軍官,是這個體系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沒有了他們,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讓整個要塞的指揮系統運轉起來。你想清楚了。”
“你少廢話!”大概是劉知遠一直保持著的這種從容不迫,不但自己視死如歸,似乎也很冷血的不在意自己部下的生死,這種明明在臺下,卻像是在俯視自己的態度,終於把狄永航激怒了。他從一旁的信徒手裡奪過一支槍來,對準了劉知遠,大聲吼道:“我只給你5秒鐘的時間,你不把授權碼給我,我就在你身上打一槍,打到你認了為止!”
劉知遠點了點頭,說:“行,我給你。”他說著,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塊身份銘牌,說:“很簡單,把這塊銘牌插進識別器裡面,透過掃描就行了。”說完,他把銘牌扔給狄永航,又說:“你帶個懂行的人去驗證吧,我在這裡等著,要是我耍花招,你再把我們都殺了。”
看起來,劉知遠確實誠意滿滿,狄永航哼了一聲,扭頭看了看那個形容枯槁的東方主教,有些猶豫。要驗證劉知遠的資訊是真是假很簡單,找個懂行的人去指揮中心掃描一下就可以。但這個人派誰,卻是一個問題。
他自己畢竟是民事官員,對軍事上的專業技術並不是那麼清楚,如果現場派一個劉知遠的軍官去,一來他很擔心被蒙,二來即使對方蒙不了,也肯定會拖延時間,時間一長,肯定也會發生變故。那就只有派他自己的人,但是現在,他還並不願意暴露他的底牌。
東方主教看他遲疑不動,有些不滿的說:“派人去,你磨蹭什麼?”
狄永航無奈,把銘牌扔向舞臺上5個被槍頂著後腦的少校中的一個,說:“你去。”
那個少校毫不猶豫的說:“我拒絕!你開槍打死我好了。”
狄永航冷笑一聲說:“打死你?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你要是跟我耍花樣,我把你旁邊這些夥伴,還有你的司令長官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來!”
那個少校有些猶豫了。
劉知遠說:“這樣吧,你也不要逼迫任何人了,今天這個局面,我承認是我輸了。你要這個基地,讓給你就是,反正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只要能活下去,誰擔任指揮官都是一樣的。對我來說,你要我加入你們實在有些強人所難,給我一輛車,我自己走吧。”
“不!司令長官!要走我們跟你走!”觀眾席上很快就有一些軍官,尤其是一些青年軍官大聲的喊了起來。而民事官員那邊,表情都很複雜,看得出來,他們有人早已變成了信徒,有的人還一無所知,正在患得患失的和自己鬥爭,還有些人旗幟鮮明的要站在軍官這一邊。
“怎麼樣?”劉知遠說:“你要控制要塞,最好不要留下隱患。你現在以死相逼,不會有人願意說真話,網開一面,願意留下的,也就是你的人了。”
狄永航看向了東方主教,劉知遠的爽快是他沒有意料到的,說實話,他本能的不相信。但是他覺得,換一個角度,劉知遠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如果是自己帶領的將士拼命守護著這個要塞,但是回過頭來發現竟然有不少人背叛了自己,說失望那都是輕率了。在這種心灰意冷的時候,帶著一部分還願意跟著自己走的人離開這裡,這種情況的可信度無疑就要大得多。
但是,那個東方主教冷笑了一聲,說:“不可能,對主神的信仰,從來就不是什麼選項,而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