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的將《諫逐客書》放回了架子上,就好似一塊燙手山芋在手那般,如果在多那麼片刻,手便會被烤黑燒焦。
徐嫋嫋明白書局對書籍定是有分類的,擺放不會是無序的。既然這個書架上有《諫逐客書》,那這個架子上裝的便可能是關於為人治世之道的書,所以她便直接繞過了這個架子,直接去了後排的架子上找書。
徐嫋嫋從書架上隨手抽下一本書,上面寫的是《詩經》。她聽過《詩經》的名字,卻不曾見過它的實體,今日總算見到其真面目了。於是她便隨手翻開一頁,準備細細的品。
她隨手開啟的那一頁正好寫的是《衛風》中的《碩人》,她用指尖輕輕的在紙張上摩挲著並柔聲吟道:“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候之子,衛候之妻……”
當她讀到“手如柔荑,膚如凝脂”之時,腦子裡出現了一個體態豐腴、膚白貌美、柔玉纖指的大家閨秀,當著眾多白玉璧人的面,身著紅妝華服,嫁給王侯將相做正妻,她笑靨燦燦,如若開得正盛的嫣紅色百雨金。
當她讀完最後一句“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之時,背後傳來一個溫潤之聲。
“你這是在讀《詩經》?”
徐嫋嫋轉頭望去,身後的那人竟是劉翊。
說來上次他們兩個曹府一別之後,已經有三四個月未見面了。
徐嫋嫋只是點了點頭併合上了《詩經》,將《詩經》遞給劉翊給他看。
劉翊接過徐嫋嫋遞來的詩經,輕輕地翻動著,低頭注視著手中翻動著的《詩經》並問道:“你讀這個做什麼?”
徐嫋嫋只是輕描淡寫地用三個字回答道:“寫東西。”
徐嫋嫋的回答想來乾淨利落,用不多的話表達出自己的意思,這就是徐嫋嫋的風格。
聽到徐嫋嫋說要寫東西,劉翊忽然抬頭,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徐嫋嫋,他看著徐嫋嫋的眼睛好像猜到了什麼,便問道:“你可是要寫唱戲用的戲本子?”
徐嫋嫋原來不想和劉翊說的,因為在徐嫋嫋眼裡劉翊就是第一次在回春堂見到的小混混柳立君,卻不想被劉翊猜出來了。反正與劉翊說了也無礙,便直接坦露道:“是,我是要寫戲本子,但不知道怎麼寫才好,所以才來書局找書想租去看上一看。”
劉翊聽了徐嫋嫋的話,並沒有將手裡的《詩經》還給徐嫋嫋,而是直接將詩經塞回到了書架上,並順手拿下旁邊的《曹子建集》,說道:“你看《詩經》還不如看《曹子建集》。《詩經》是西周初年到春秋中期的著作,用詞上頗為陳舊,怕是沒有批註很難懂,用作戲詞是已經不合適了。而且你剛剛讀的是《衛風》中的《碩人》,裡面的那句名句,‘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和‘美目盼兮,巧笑盼兮’已經是俗氣了些,世間凡夫俗子誇美人便是隻會這兩句。”
說話間,劉翊便將手中的《曹子建集》遞給了徐嫋嫋,徐嫋嫋接過劉翊遞來的《曹子建集》,隨手翻看著,只聽劉翊繼續說道:“和《詩經》比起來,這《曹子建集》便大有不同了,曹子建的詩有反應公子游宴風貌的,也有表現他所屬的時代特色。且不說那些,我覺得《洛神賦》一篇就能勝《詩經》了。《洛神賦》中單單‘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就能勝卻好多,描寫大氣而又不落窠臼,辭藻華麗而又文辭多樣,且其中的感情也算是真摯,感情的變化更像是應了人的離合別愁,比《詩經》好的多。那詩經裡的《碩人》只是講了高貴的公主出嫁,其中《周南》裡的《桃夭》也就是賀新娘出嫁之喜,感情太過於單一,沒有任何變化,而且有些不切實際,倒不如《洛神賦》來的真實。”
原先徐嫋嫋只以為這劉翊是市井街頭的小混混,卻不想也有自己的這番獨特見解,已然是有些大驚,這可真是應了那句‘真人不露像,露像不真人’,這可能說的就是像劉翊這般的人吧。
此刻的徐嫋嫋心裡對劉翊硬是多了幾分敬重,少了幾分輕慢。
徐嫋嫋拿著那本《曹子建集》就去櫃檯找掌櫃,準備付租金,卻不知外面為何吵吵嚷嚷的,一副挨山塞海的樣子。徐嫋嫋付了租金,便出去了,劉翊默默地跟在徐嫋嫋身旁。
只見惠商書局旁的石拱橋周圍烏泱泱的圍了一片人,周圍的小販連生意都不做了,只是圍了過來圍觀個熱鬧。
石拱橋上,一個身著大紅嫁衣、頭上戴著結婚時才戴的鳳冠、髮鬢上還彆著一隻大紅色的牡丹花、看樣子才二十出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