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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接下來劇情的發展卻並不如同眾人所想的那樣,有些出乎了大家的預料。
他們本來想著大小姐終於能夠將他們今天的回憶引入正軌,終於能夠談到他們現在最最關心的事情上面——他們都是黑暗天堂的家族成員,他們的利益與黑暗天堂息息相關,而如今正是處在黑暗天堂幾十年來最特殊最要緊最關鍵的一個多事之秋,家族在巴布萊爾海灘——在這片他們已經發展了幾十年、已經和另外兩個霸主勢力明爭暗鬥了幾十年才最終確立自身龍頭地位的巴布萊爾海灘,因為發生在最近的種種特殊原因,已經被置到了一個極其微妙的位置上面。
有多微妙呢?微妙到他們這些今天還舒舒服服坐在這樣一個巨大古典內廳中開會的大人物們明天就有可能橫屍不知名的小巷街頭,或在水裡與大魚一起學習游泳的程度。這怎麼能夠不讓他們緊張。
可是相對的,他們卻發現在這種時刻決定著他們命運的,他們的現任首領,黑暗天堂家族的家主——那個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性格陰沉的大小姐,此時卻是好像一點也沒有體會到他們的心情,彷彿坐在與他們距離遙遠的另一個時空之中,隔著一條看不見的由星光、黃金、和葡萄酒匯聚而成的大河,笑嘻嘻的看著他們。
這可就有意思了,簡直有意思的讓人牙癢癢。一方面這些平常不怎麼需要壓抑自己的傢伙們都閉緊著嘴巴敢怒不敢言,但另一方面也讓他們感覺到了奇怪,奇怪他們的這位大小姐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他們或許對這一位新家主瞭解的不夠,但是有一點他們倒是肯定的——這個年輕的女人不是一個傻子。
“家族現在所正面臨的問題……家族現在所正面臨的問題……”
雙手手肘撐在桌面上,莎法提娜身體前傾,十指交叉,一下一下的碰著自己的鼻子。她吐字清楚、速度緩慢的唸叨著,然後突然一拍桌子的站了起來。
她這一下非常的用力,而且非常的突然,把一些人嚇了一跳,身體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他們全都抬起頭看向了莎法提娜,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而莎法提娜此時則是彷彿換了一個人,彷彿被她旁邊那個青春活力的南茜給上身了一樣,一邊離開自己的座位,一邊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她仰頭向上,張大嘴巴哈出一口氣,眼睛盯著天花板,柔軟的身體放蕩的扭了一下。
“家族現在所正面臨的問題——女士們,先生們,我親愛的家人們——這是我們今天湊在一起,湊在這裡的理由。真是辛苦哈,時間這麼早,外面還下著雪。看,看那大片的白色佈滿了街頭巷尾,沒有給任何人以任何的逃脫空間。”
莎法提娜圍著又寬又長的巨大長桌,一邊說著,一邊走著,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她從坐在桌子左邊一側的眾人身後幽靈一樣的飄蕩,歪著頭看著右邊那一側眾人的臉。有些人會在與她目光接觸的時候不自然的看向別處,有些人則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沒錯……”莎法提娜微笑著,冷冷的伸出舌頭舔過嘴唇,“這就是我們的王國,一片冰冷、無情、單調而唯一的王國。我們為之奮鬥、為之流血流淚的家園。”
“……”
“你們問我喜歡它嗎——答案是否定的。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訴你們,告訴你們所有人,我不喜歡——我一點也不喜歡。但是這不是重點。如果說我的父親曾經真的教會過了我什麼,那麼就是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尊重你的意願,世界從來都不會在乎你是誰,或者你是什麼東西,也從來不會在乎你的喜好。不——喜好從來都不能夠成為你做什麼事情的標準或者動力,有些事情無論你多麼喜歡,但你不應該去做,所以你就不能去做,而有些事情無論你多麼不喜歡,但那是你應該去做的事情,所以你就必須去做。”
“……”
“所以現在我在這裡了——為了一個我一點也不喜歡的地方,盡我一點也不想要去盡的責任。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們我有多麼的不願意,但是那些都沒有關係,因為我的意見並不重要。我現在所在做的事情是我應當要去做的事情,我就會盡我的全力把它做到最好。這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生存法則——責任高於一切。”
莎法提娜走到了長桌的另一頭,與自己的座位所相對的另一頭。在這裡她可以看到自己的王座,以及旁邊的兔子和南茜。兔子因為戴著面具而看不見臉,南茜則是依舊還是那副天真活潑的樣子。她們身後的壁爐火焰升騰,輝映的她們的影子搖曳扭曲,像是跳舞的蠑螈。
她停在了這裡,停在了長桌的這一頭,輕吸了口氣,雙手慢慢的扶在了桌面上。在她的手邊不遠處就有著一根蠟燭,手腕那麼粗,已經燒掉了一半多。
“這是我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夥計們。”她用平緩的、柔和的語氣輕聲的說道,“當然我所受到的教育遠遠不止於此,但是秦鍾印象最深的、被我所視為根本的,就是我剛剛對你們所說的這個——大家覺得認同嗎。”
一片簡單的附和聲。沒有人過多的說些什麼,但卻均都表了態,或是點頭,或是輕聲的表示贊同。在這個時候他們倒真的的確是沒有什麼有異議的,因為他們的確是認同莎法提娜的理念。當年正是這樣的理念讓他們這些人得以團結在一起,得以在殘酷的篩選之中生存了下來,得以一起建立黑暗天堂如今的這份雄厚基業。他們唯一驚訝的就是,莎法提娜這個和他們差了一輩兒的後來之人竟然會將他們所奉為鋼鐵的這份精神認知的這麼清楚、這麼明白。這讓他們對這位大小姐的印象稍稍的發生了一點改變。
莎法提娜微微的點頭,不過馬上臉色就變了,變的和翻書一樣快。
“所以,現在有誰想要告訴我,他違反了這項規則、違背了自己的責任,選擇背叛了我、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嗎?”
“……”
“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大小姐。”
在一片死亡般的寂靜中,一個低沉穩重的聲音響起,將眾人從窒息的泥潭中拉了出來。所有人——包括莎法提娜和兔子南茜都看了過去,看向了那個有些發福的身影。他正皺著眉頭,直直的看著莎法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