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的兩個外甥驚魂未定、氣喘吁吁、臉色漲紅、怒火難消的跑回到包間的時候,杜洛克正在和自己這個月的第四個相親物件喝第四杯酒。他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微笑自然、態度隨和、談吐大方、成熟不慌,儘可能的將他這個年紀的老男人獨有的那種穩重的魅力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他的感覺不錯,因為好像這一次他面前的女伴似乎很吃他這一套,在與他的談話過程中咯咯笑個不停。
他的興致前所未有的高漲,可是這一切全部都被那兩個該死的兔崽子給破壞了。在他扭頭看著那冒冒失失火急火燎的推開包間門衝進來的倆小子的時候,本來高興的臉驟然拉的和驢一樣長。
老杜洛克巨煩自己的這兩個外甥。和大多數火力活力都過於旺盛的年輕人一樣,他們都是惹禍搞事、不服管教的高手。不過沒有辦法,他們是他的外甥,是他姐姐的唯一的一對兒孩子,而他的姐姐愛自己的這對兒孩子,同時他的姐姐脾氣還很暴躁。
老杜洛克曾經花了很長的時間試圖解開這個前無古人的宇宙難題——為什麼他的姐姐脾氣暴躁,他的外甥們不聽管教,最後卻是他倒黴受傷呢?
無所謂了。反正到現在的結果就是,他不得不伸手幫襯著這兩個兔崽子以實習警員的身份加入了斯圖加爾警局,並親自負責將他們帶到正式警員為止。他一方面很討厭這件事情,但同時卻又很享受這個過程,因為他終於有了正當的理由和正當的手段能夠狠狠的收拾這兩個小傢伙,而這一回他那個讓他從小頭痛到大的姐姐再也不能夠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了。這簡直是太美妙了。
再有五年,老杜洛克幹警察的時間就達到三十年了。他不想這麼說自己,但在斯圖加爾的警界歷史中,他絕對算的上是一個傳奇。他從二十歲開始當警察,從一名最普通的小巡邏警員開始,前前後後調動了六回,將大半個斯圖加爾行政區基本上都走了個遍,最後定在了這裡,定在了市中心的巴布萊爾海灘——而二十五年的警察生涯,他總共往上爬了一級,從警員幹成了警探。
本來以老杜洛克的資歷和能力來說,他早就應該已經是警監了才對。不過他的上級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他的上級。他是個麻煩製造機,總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做出一些出格大膽的事情,到了最後還得需要他的上級們替他收拾爛攤子。這樣的事情來來回回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老杜洛克本人也一直在警探和警員之間青蛙一樣的跳來跳去,可是他就是不長記性。於是就某些方面來說,他完蛋了,他把自己硬生生的摁在了警界的最底層,最低層的最上面,高不成低不就的混到了四十五歲,連個婚也沒結,一個女人都沒有。
然後他的姐姐看不下去了,最近開始在他的耳邊念念叨叨,開始用她一貫的方法壓迫她親愛的弟弟,逼他趕緊把這檔子事兒給解決了。老杜洛克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他的姐姐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只能接下了任務,想辦法完成,為此還強迫自己改變了不少——他一般喝酒的時候可不會這麼彬彬有禮,好像個什麼假客氣的見鬼紳士一樣。
不過現在他快要壓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怎麼了,查理,喬伊?”他將杯子放到桌上,身體朝著自己的女伴,腦袋則是扭著看向他的兩個外甥,修剪有型的連鬢絡腮鬍雖然不長卻很濃密,遮擋了他小半張臉,讓人很不容易看明白他是什麼表情——可是他那雙黃中帶綠的眼睛裡面溫度負數的目光還是清楚的表明了他此刻一點也不高興,“別告訴我你們他媽的又和什麼人打架了?”
“不……那個……”查理和喬伊相互對視了一眼,本來他們正想著要急切的說些什麼,可是舅舅那如同不叫的狼狗一般散發著無聲恐怖的雙眼卻是讓他們一下子卡了殼兒,尤其那個要命的問題,更是讓兩人有些心裡面發虛。
最後,還是稍微大一點的查理率先穩住了心態。他抬起頭,認真的直視自己舅舅的雙眼。
“外面有個人,”他說,“他帶著一把槍。”
“什麼?”
“有個人,他手裡面有一把槍,好像還有兩個彈夾。”查理回憶著當時他在艾德夾克下襬撩動時看到的那條明顯區別與普通腰帶的特製戰術腰帶,那與槍套相對的腰後的另一邊的兩個小一點的豎向兜袋,很有可能就是彈夾套。
老杜洛克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眼角餘光瞥到了自己的女伴,女伴的臉上也是浮現出了驚訝的神色,並扭頭看向了他。她似乎是很想要看看老杜洛克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是會怎麼做。
搖了搖頭,老杜洛克心裡面嘆了口氣,然後直接站起了身。
“帶我去看看。”他對自己的外甥們說道,然後轉頭看向身旁,“洛希雅,你……”
“我想要跟去看看!”
與四十五歲的老杜洛克相親,這個叫做洛希雅的女人當然也不可能太過年輕了。她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不過卻正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具成熟韻味的時期。而與一般其他的同齡女性不同的是,洛希雅不但個性非常的活潑外向,而且膽子還不是一般的大。老杜洛克在與她聊天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整整比他小了一輪多的女人好像對他那些與子彈、鮮血、以及人命有關的故事尤其感興趣,聽的津津有味,對於其他反倒沒什麼興趣。
基於這淺薄的瞭解,老杜洛克對於洛希雅的反應沒有太過意外。他決定帶著這個女人一起出去,一方面是熟絡感情,一方面他也覺得不可能會出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