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說的真是太對了。”皮爾斯與蘇珊對視,然後突然笑了起來,“我是該放鬆一下——多美的夕陽啊!”
他轉過身,走向碼頭的邊緣,一邊走一邊從懷中掏出煙盒,甩出一根香菸,叼在嘴裡麵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仰頭撥出一道雪白的煙氣,飄飄散散的消失在了一陣路過的晚風之中。
蘇珊看了一眼皮爾斯的背影,然後朝著相反的方向,朝著倉庫的方向走去。她費力的開啟了倉庫厚重的大門,慢慢的走到裡面,走進裡面黑暗而寬闊的空間。背後夕陽傾斜的光芒照進倉庫,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
破舊的老倉庫,什麼人也沒有,什麼東西也沒有,看不到一點貨物的痕跡,除了灰塵還是灰塵——但是在靠近門口的一邊牆角處,卻非常畫風不對的擺放著一張桌子,一張看上去很新、好像不久之前才被擺放在這裡的小桌子。
桌子的桌面中心放著一部手機,和耳朵差不多大的小手機。蘇珊走到旁邊,伸手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上面唯一的號碼,放到了耳邊。
一個聲音很快從裡面傳了出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有一點蒼老、卻如同大山般厚重沉穩的男人的聲音。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蘇珊便不自覺的將身體站直了一些,好像是下意識的反應一樣。
“結束了嗎?”
“是的,已經結束了……奎恩閣下。”
“怎麼樣,自己的計劃,玩的開心嗎?”老人有點打趣的問道,帶著一點取笑之意。
“我很……抱歉,奎恩閣下。”蘇珊低下了頭,聲音也變得輕了不少,“讓組織陪著我胡鬧,演這麼一出鬧劇,造成了組織這麼大的損失,最後還什麼都……”
“玩的開心是最重要的,我可愛的小蘇珊。”老人隨意的笑著,寬慰的說道,“你把你的‘儀式’玩出了新花樣,可不是誰的畢業舞會都能夠拉到狂犬這樣的嘉賓在舞臺上揮灑鮮花的——而且最重要的,你終於做到了,你已經再沒有任何的束縛和牽掛了。”
“不,奎恩閣下……姐姐還活著。”
“嗯?”
“最後的時候,有人中途做了干擾……然後我就再也沒能下定決心開槍殺死她了。我只是打傷了她的腿。她還活著。”
“唔……這樣啊。”老人的語氣第一次發生了變化,但是卻依然平靜,好像一片浩蕩無垠的大海一樣,“狂犬還活著麼。”
“這是我的錯。我沒有把我最後所有的牽絆都斬除乾淨,也沒能把她拉扯著跟我一起過來。我想這可能會對組織造成影響。”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小蘇珊。”老人鎮定自若——甚至可以說是不以為意的對蘇珊的擔憂表示了否定,“狂犬很優秀,但也僅此而已。在斯圖加爾這座巨大廣袤的黑暗森林中,她不是唯一的掠食者,也不是唯一的怪物……實際上和真正的怪物相比起來,這個年輕的小姑娘還差的很遠。她只不過才勉強剛夠資格接觸到大玩家們的遊戲而已。你不需要擔心她。如果她要衝你來的話,我會搞定的。”
“我明白了。謝謝您,奎恩閣下。”
“不需要。我是一個生意人,我知道投資必須要承擔風險的道理。”
“還有一件事。”
“什麼?”
“您還記得那個偵探嗎?”
“偵探,什麼偵探?”
“您之前曾經偶然跟我提到過的,在麗城時候的那個偵探。”
“……對了,我記得他。他怎麼了?”
“他這次又插手進我的這件事情裡了。”
老人第一次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怎麼回事?”
“好像是有什麼人委託他調查關於我父母死亡的事情,但是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是這樣嗎?”老人稍微沉吟了一下,“沒事,不用管他,他沒有值得關注的價值。我之前曾經稍微調查過他,一個參加過星際戰爭的前僱傭兵而已,在斯圖加爾這座城市之中他什麼也不是。一條離群的孤狼,連狗都不如。在星際中,他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個體。在這座城市裡,他更加的不值一提。他甚至都沒有一個清楚的認識,沒有認識到戰爭根本就沒有結束,它只是轉變了形式,只是變得更復雜了、戰場分割的更細膩了。斯圖加爾這裡是完全不同的戰場,完全不同的敵人,完全不同的規則。在這座罪惡星空下的暗黑之城中,在這片存在著怪物的黑暗森林裡,他只是食物鏈最低端的小角色罷了。”
“……您說的對,奎恩閣下。”
“回來吧——我想我現在可以對你這麼說了——你現在已經正式成為我們家族的一員了。”
“是的,奎恩閣下……我馬上就回去。”
放下電話,蘇珊轉過身,走出倉庫的大門,走進外面那如血的夕陽。她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遠處的皮爾斯望著倉庫門前那渺小的身影,搖頭笑了笑,屈指將菸頭彈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