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的藏身地是一座莊園,一座遠離擁擠的鬧市區、雖然有些年歲但總的來說還很不錯的莊園。這莊園當然不是她的,她只是租住在這裡。房東太太很喜歡她,雖然耳朵有時候有點背,但是眼睛還算不錯,可以烤得一手美味的餅乾。尼娜因此很感激這位老婦人,所以在離開之前決定不殺她。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她馬上就要離開了,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顆星球。她知道被她留下一命的艾德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落到了自己父親的手裡,她知道以她父親的手段很有可能已經讓那個被她算計了的小私家偵探開了口,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暴露,她父親已經從艾德的描述中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是自己的女兒算計的他,偷走的他妻子所留下來的那幅畫。但是她不在乎,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讓艾德知道過她住哪裡,她的父親除了跳腳、被自己的女兒羞辱之外什麼也做不了。而就算他最後真用什麼方法找到了她的所在位置,她也早就已經遠走高飛了。
尼娜是這麼想的,事實證明她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洗完澡,換完衣服,尼娜對著鏡子補了補妝。她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好,現在馬上就要拎包離開。但是就在她離開換衣間來到客廳中的時候,腳步卻一下子停頓了下來。
有客人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
“……”
亞摩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尼娜,尼娜也直勾勾的看著亞摩,兩人的神情在這一刻都好像人型的蠟像一樣彆扭和古怪。亞摩埋伏在門後的手下此時走了出來,從後面將槍頂在了尼娜的腦袋上。尼娜深吸了一口氣。
“我拆掉了追蹤器。”她的聲音很平靜。
“老闆裝了兩個。”亞摩乾巴巴的回答。
尼娜閉上了眼睛,咬著牙氣惱的跺了一下腳,差點把纖細的鞋跟跺斷。什麼叫做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她現在是終於是體會到了。她的父親竟然只用這麼一個簡單到滑稽的把戲就把她所做的一切都給全部歸零,簡直就好像一個大巴掌掄圓了扇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隻瘋狂嘲諷的紅手印。
大起大落。尼娜腦袋發暈。她的勝利在頃刻之間全部化為了烏有。
“我沒想到是你,尼娜。”亞摩輕聲說,他似乎和尼娜早就相識,本來一路上在他胸中翻騰的火氣現在全變成了泡泡糖,撓頭的手感覺有點無處安放,“自從你和老闆吵完架消失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你。”
“……”
老大的女兒!亞摩此話一出,兩個手下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女人是誰。尼娜身後的夥計急忙放下了槍,原地躊躇了一下,然後挪著步退回到了亞摩的身後,和另一個小哥並肩站在了一起。
女兒用計搶了父親的貨——兩人明白,事情變得好玩了。
“亞摩,如果你還念一點往日的舊情,今天……”
“不可能,尼娜。”亞摩毫不猶豫的伸出了一隻手,將曾經的大小姐打斷,“這件事情只能交給老闆來裁定,我沒有資格處理。”
“……”
尼娜不再說話。她瞭解亞摩,瞭解這個在父親手下做事時間最久的老將的性格。這個傢伙如果決定了什麼事情,除了她父親之外,就算是有人用錘子敲他的腦袋也不能夠改變他的心意。剛剛她對他的請求已經是她最後的試探了,而現在一切已經徹底成了定數,她已經預見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亞摩站起身,走到窗邊,撥通了手機,背對著尼娜。他的兩名手下在此刻自覺的盯著尼娜,防止她做什麼多餘的事情。亞摩低聲的和電話那邊說了幾句話,最後凝重的點了點頭。他放下了手機,回頭看向了大小姐。
“走吧。”他說,“老闆讓我帶你回去見他。”
尼娜兇狠的皺起了鼻子。“我不想見他。”
“我知道。老闆也知道。”亞摩無奈的點頭嘆了口氣,“所以他沒有讓我問你的意見。”
……
瑪西把著方向盤,兩眼直直的向前。搬家貨車快速的從公路上駛過,帶起一陣呼嘯的風聲。艾德坐在副駕駛位上,望著窗戶外面,大片大片的都是他熟悉的曠野。他曾經注視著這片景色呆坐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