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暨身後的婢女甩手將手中酒壺扔過來,砸向崑崙奴的長刀,人也同時躍起來阻擋。清風則撲過來,要擋在沈夢昔的身前,但是這刺殺的婢女距離太近,就在一呼一吸間,鋼刃已是刺到沈夢昔左胸上,崑崙奴的長刀卻被酒壺打偏,砍向行刺婢女,錫壺反彈向武攸暨,嚇得他下意識縮成一團,頭幾乎鑽入案几下面。
只聽得一聲痛呼,就見太平公主向後仰倒,身體整個躺到席上,那行刺婢女不管不顧的刀尖仍指著她心口,向著她壓下去。
崑崙奴的長刀被打偏,劃了那行刺婢女一下,又重新砍向公主的脖頸。
眾人暗叫不好,公主只怕是難逃一死了。
不料緊接又是一聲怪異的叫聲,一片血霧,那婢女被凌空甩到席外,“啪”的一聲跌伏於主席後幾米遠,背後是一道刀痕,身下迅速洇出一灘血來。清風一個箭步上前,扣住那婢女,翻過她來,就見她脖頸處一道血痕,傷口處冒著血泡,滿身都是鮮血,眼見是活不成了。
尤刺史喊了聲留活口,就見那婢女口吐黑血,眼睛一翻死過去了。
刺史哀嚎一聲,跪倒在地。
崑崙奴此時,卻被武攸暨身邊的婢女制住,只見那婢女右手捏住刀刃,左手一柄烏光匕首已不知何時刺入崑崙奴腹部。原來,這婢女是沈七裝扮。
一切都發生在幾個呼吸間而已,門外湧進大批公主護衛,制住崑崙奴以及宴會眾人,包括尤刺史、狄仁傑和錢世康等人。
武攸暨從案几下鑽出來,顫顫巍巍地爬向沈夢昔,孫醫丞也哆哆嗦嗦地喊著公主,只見沈夢昔仰天躺著一動不動,兩腿卻還是跪著,臉上身上都是鮮血,尤刺史啊呀一聲,連連磕頭不止。
側廳裡胤兒已經飛奔而至,泣聲大叫阿孃,卻見另一個身影更快,嚴十二一把摟起沈夢昔,用袖子胡亂擦了她的臉,捏著她的鼻子,就低頭朝著她的嘴吻去,清風哎了一聲來不及回身阻止,胤兒更是慌忙一腳踢去,沈夢昔也嚇得不輕,抬手撐住他的臉,“臭小子!敢佔老孃便宜!”
嚴十二一驚,不顧被糊了一臉血,和身上挨的一腳,歡喜地喊著:“公主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敢情他要如法炮製當年的人工呼吸,想要救她,沈夢昔哭笑不得,掙扎著坐起來,扶著後腰,“嘖,別碰我!都別碰我,我的老腰啊!”剛才後仰躲閃的動作過快,似乎閃了腰,又暗自慶幸有太平的舞蹈功底,否則這下腰動作她可做不來。清風過來扶住她,要拉她去檢查一番,她十分自責自己年齡大了,動作不快,救援不及。她清清楚楚看到刀刃已刺到公主胸前,當然,也看到公主仰身同時,右手寒光一閃在婢女頸部掠過,左手抓住那婢女胡服,將那婢女掀了開去。
清風對公主的臨危不懼,十分敬佩,按下自己狂跳的心,還是打算先給公主換身衣裙,再敷藥治療。公主現在渾身是血,也不知道傷口多深,孫醫丞不方便醫治,只能是自己來了。
沈夢昔擺擺手說沒事兒,身上是那刺客的血。忽聽大呼小叫,抹了把眼皮上的血跡,仔細一看,原來是刺史在喊冤。
“殿下,臣冤枉!實在不知這婢女和崑崙奴是何人指使啊!”
沈夢昔沒有說話,今日若不是一直沒什麼安全感的她,在內衣裡穿了改裝過的防彈衣,又有武陵空間裡的手術刀可以隨時拿出,她現在肯定是透心涼了。
刺客都是尤刺史的家奴,這份干係他是肯定脫不了了。
嚴夫人哭得幾乎昏死過去,直罵那侄子坑死他了:“從哪裡買的崑崙奴?連漢話都不會說,就知道殺人啊!”
盧統領毫無頭緒,那崑崙奴被制服後,卸掉了下巴,毒牙被取下,沒來得及服毒自盡,但無論怎樣嚴刑拷打,他只是大聲哀嚎,嘴裡不知道喊著什麼話。
沈夢昔也分辨不出,那是什麼語言,後來還是錢世康建議,到坊市找個通譯試試看。
一個通波斯語的商人,說這個崑崙奴會一點點波斯語,是從家鄉被販賣到了波斯,又輾轉買到大唐的。指使他殺人的人是誰,他卻說不清,被訓練了幾天,就送到了汴州。最近被指示,要跟著那婢女做事,她殺誰,他就跟著殺誰。
沈夢昔命孫醫丞給那崑崙奴治療腹部傷口,不讓盧統領繼續問了。
原定第二日的啟程,也取消了。幾個孩子都嚇得不輕,胤兒畢竟才十一歲,因看到了母親滿頭滿身鮮血的樣子,夜裡做了噩夢,半夜跑到她的房門口,非要看到她無恙才放下心來。簡兒被吵醒,也跟了來,叫得更兇。
玉兒鹿兒也醒來,跟著哭起來。
沈夢昔頭大如鬥。
她知道,這些孩子失去了父親,生怕再失去母親,這世界上,他們已再無其他親人了。他們明面上是公主的子女,實則處境非常尷尬艱難,若無沈夢昔的庇護,根本不可能安然長大。
沈夢昔其實更後怕,她離死亡就差那麼一點點了,防彈衣、手術刀、女扮男裝的沈七,缺少一項,她都死定了。
摟著四個孩子,母子幾人不知道在黑夜裡躺了多久,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沈夢昔決定返程。帶著四個孩子,情況莫明,最好的選擇就是返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