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世事無常萬般變,星移物換日月更。
多聞浮生一場夢,權且寄與東風中。
話說上回司行方等人入夥,石寶鄧元覺潛入睦州城。二人進了州城,投了客店,安排了飯食,石寶對鄧元覺道:“如今無事,師兄且在此一候,我自去州府,去尋厲天潤,邀他入夥。”鄧元覺道:“你自去,俺便在客店等著。”說罷,石寶當下整理一番,出了客店,往州衙奔去。
不多時,石寶到了州衙,去問守門軍士道:“敢問大人,副團練使厲天潤可在衙裡麼?”那軍士道:“你是何人,問厲團練作甚?”石寶道:“小人乃厲團練表弟,原在福州做些買賣,不想今年害財,折了本錢,生意盡都賠了,無法,便想投睦州表哥厲天潤,尋他過幾天日子。”那軍士聞言,也不起疑,便道:“近來漸近中秋,睦州各地皆辦集會,又因江南各地反賊皆起,為防生事,知州大人便教軍官輪流巡城,今日該到厲團練巡城。”石寶道:“如此,小人告退。”說罷,便退了州衙,去了城中觀看集會,又看了四周巡城軍士,復回了客店,對鄧元覺道了情況。鄧元覺道:“既是如此,便到明日,再作理會。”次日,石寶起了大早,在城中閒逛許久,而後轉至厲天潤宅前,前去敲門,無一時,一小廝開了大門,見是生人,問道:“閣下尊姓大名,因何事至我家大人府上?”石寶答道:“勞煩通稟尊家主上,道故人石寶特來拜見。”那小廝聞言,便去了府裡,依言稟報了厲天潤,厲天潤聞言,慌忙出府迎接,與石寶相見了,請入府內。
二人過了院子,進了堂廳,各自相坐了,厲天潤道:“賢弟久別睦州,思煞我也,不知何處香風,吹得賢弟來此?”石寶答道:“小弟不見哥哥,已約一年矣,近來小弟逢運,做了些買賣,特來睦州主持生意,順道見望兄長。”厲天潤道:“甚好, 昨日我巡歸罷,忽有軍士來報,道我表弟自福州來此尋我,我自正疑惑,何來的表弟,今日不想遇見賢弟,真天降喜事。”又吩咐家童上茶。茶罷,看門小廝道:“二老爺巡城歸來也。”厲天潤聽了大喜,即出了門,教厲天佑進來,道:“兄弟,你且來看是誰來了。”厲天佑入門一看,見是石寶,大喜過望,也不更衣,上前問道:“哥哥如何來此?”石寶將向上之話說了,厲天佑聞言十分歡喜,說道:“與哥哥不見一年有餘,今得幸再遇,且將這府宅當個自家便是。”石寶推辭道:“不敢不敢,如今江南地亂,賊眾勢多,恐居在睦州不長,不是日頭。”厲天潤道:“吾兄弟二人在此當官久矣,見了許多欺壓百姓之事,這幫州官每日花天酒地,仗勢欺人,睦州百姓積怨甚久,造反只在眉宇之間。”厲天佑道:“若是論此,我等每日受制受限,卻不如那群反兵自在,更況這幫狗官欺良霸民,忍耐許久,若論我心,倒是一刀一個,才算了結。”石寶聞言思道:“他二人有意了,我且再誘一番。”又對二人噓道:“此等之言怎可青天白日道出,虧我等乃自家兄弟,但說無妨,若是說與別人講了,走漏訊息,將你兄弟二人皆以造反之罪判了,待那時如何?”厲天潤笑道:“此等肺腑之言,只說與兄弟你聽,旁人如何會說。”說罷,三人閒談許久,厲天潤遂吩咐安排飯食,過不多時,三人便到後堂飲酒。
三人就在後堂開懷暢飲,杯酒言歡,各訴胸中思念,敘往舊事,開懷大笑。酒至半酣,石寶問道:“二位兄弟可知清溪縣遭反賊佔據一事?”厲天潤道:“略有耳聞,只是不知詳情。”石寶道:“小弟曾在清溪縣走過一遭,聞得詳細,那造反為首的,名叫方臘,因不滿清溪縣漆園施壓,女兒遭奸人調戲,一怒之下,集得四周村鄰友工,便在漆園造了反,佔了漆園,大敗前來捉剿的官兵,又假扮官兵,奪得了清溪縣,佔領縣城後,卻不傷百姓,出榜安民,給散糧米。”厲天佑道:“如此,那方臘倒也是個好漢。”厲天潤道:“奈何我這一身官皮,不能相識與這等豪傑相識,實乃可惜。”石寶道:“若是方臘來此睦洲,你二人肯與他結識麼?”厲天潤道:“如何不肯,我自平生,只願結交天下豪傑。”石寶聞言,說道:“此話可真麼?”二人道:“日月為昭,天地可鑑。”石寶聽了,忽地跪下,厲天潤厲天佑二人大驚,急要扶起,問道:“兄弟,為何跪下?快快起來。”石寶道:“只恐小弟起了身,二位便冷落了往日情分。”厲天潤道:“你我雖不是嫡親兄弟,卻勝似嫡親兄弟,更何況早就指天為誓,結為異姓兄弟,同生共死,如何冷落情分,快且起來。”說罷,二人將石寶扶起,石寶道:“只恐道出來,兄長怪罪。”厲天潤道:“又來此話,方才我如何講的?”石寶道:“既如此,小弟便說了。”二人道:“只說無妨。”石寶道:“小弟並非商賈,來此睦州也非主持生意,實乃小弟投靠方臘麾下,為奪此睦州,特來尋你二人,邀至入夥,共同立一番事業。”二人聞言大驚,石寶道:“倘若兄弟不允,小弟情願舍了性命,被二位捉拿問罪。”厲天潤道:“賢弟如何不早些說?叵耐睦洲狗官,欺壓百姓良久,吾兄弟二人早嗆一口氣,無處可洩,如今賢弟相邀,吾二人豈能不應?更兼方臘負氣仗義,若能相識拜見,此生無憾。”石寶聞言大喜,道:“兄長既有此意入夥,便是最好,如今小弟奉命前來睦洲,也有同伴相隨,姓鄧名元覺,現今正在客店投下,只待兄長訊息,如今兄長主意已定,賢弟便將他請來,共同商議,奪下睦州。”厲天潤道:“賢弟但去無妨。”當下三人又吃了幾杯酒,石寶這才出了廳堂,離開了大門,直往客店奔去。
有詩為證:
豪俠義士又相聚,談笑風生論江南。
直看南地多義士,共下天星降塵凡。
無一時,石寶與鄧元覺同到了府上,鄧元覺拜見了厲天潤厲天佑,當下看了二人,好個虎狼之將,有一首詞單道厲天潤好處:
本是睦州團練,今為開土將軍,
威風凜凜最精神,千軍萬馬難接近;
坐駕良馬飛快,熟練鐵戟無敵,
虎將出世顯神威,四海威名厲天潤。
又有八句詩讚道厲天佑:
身長高八尺,體貌俊逸秀。鐵戟獨一把,武堪呂溫候。
義慣沖天膽,江南最英雄。鞍前馬後者,小將厲天佑。
三人當下各自坐定,鄧元覺道:“如今吾主有令,攻佔睦州迫在眉睫,不知幾位有何良法,可奪州郡?”厲天潤道:“吾有愚法,只恐計劃不成。”石寶道:“但說無妨。”厲天潤道:“如今漸近中秋,州城各處各設集會遊玩,知州只恐有亂,派遣軍官輪流巡防守城,按著計程,中秋那日吾正該巡防,可在那日黑夜,你二人各在城中放火,只要城內大亂,吾便引軍前來,聯合城外大軍,裡應外合,如此可奪睦州。”厲天佑道:“若在集會放火,唯恐官兵迅速趕來,我有主意,定能拖住官兵,一時難以解救。”幾人問道:“是何主意?”厲天佑道:“睦洲城內有兩座古塔,名為梅城雙塔,一塔位在城東高峰山上,喚作北峰塔,一塔位在城西巽峰上,喚作巽塔,可教二人在雙塔之上放火,我等也集會放火作亂,此計如何?”眾人聞言大喜,道:“好個計策。”石寶道:“既然商議已定,我且出城與大軍商議,直待中秋時節,攻佔睦州。”說罷,眾人各自退散,鄧元覺依舊回了客店,石寶出了睦州城。
又不多時,石寶來至一座古亭,上前坐了位,見一人探頭探腦望來,石寶呼道:“且去報信。”那人聽了言語,轉頭望清溪縣趕去。過至一晌,天色將晚,日漸西落,石寶正坐在古亭間焦急等待,聽得一陣馬蹄響,見方垕趕到,下了馬,上了亭,方垕道:“事情如何了?”石寶道:“皆已妥當,可在中秋時節,大軍攻打州城,我等在城內雙塔上放火,教城中集會大亂,厲天潤兄弟二人引軍前來作亂,裡應外合,如此可奪睦州。”方垕聞言大喜,道:“如此說來,睦州有望,你且在城內安定,只待中秋來臨,大軍便至。”二人商定已了,各退了古亭,一面趕去睦州城,一面飛奔清溪縣。
不說石寶趕去睦州,且說方垕趕去清溪縣,進了縣衙,見了眾人,方臘問道:“此行如何?”方垕道:“盡皆安定。”便將向上之話,盡都道出。婁敏中道:“如此睦州便作籠中之物,手到擒來。”遂安排眾人道:“眾人可在中秋之夜,安排大軍啟程,攻打睦州,教方垕引一支人馬在西門埋伏,方傑引一支人馬在東門埋伏,司行方引一支人馬在南門埋伏,我等引剩餘兵馬攻打北門,只待城中火起大亂,驅兵攻打東西南三面大門,如此睦州可佔。”方臘道:“此計甚妙,部下一班將領,盡聽先生調遣。”眾人撥調派遣已了,各去依計安排,嚴守軍令,不得有誤。
卻說睦州州府裡,知州喚來一眾官員,說道:“中秋佳節漸近,往常年例應在城中各設集會,慶賀佳節。”部下官員道:“今年不可再設。”知州道:“為何不設?”那人道:“往年時天下太平,政通人和,而今各州縣不穩,逆賊頻出,清溪縣與睦州近在咫尺,已被賊人佔據,若是今年大設集會,恐出大亂。”知州聞言,道:“你們如何計議?”厲天潤說道:“依下官之見,今年應照例舉辦。”知州道:“為何?”厲天潤道:“下官聽聞清溪縣被佔之事,多半乃知縣自傲,小覷賊人,所才中計,縣城覆沒。只是清溪縣不比睦州,睦州在大人治下,戒備森嚴固若金湯,百姓安居民樂,虎將一群,如此銅牆鐵壁,只怕賊人有膽來,無命去,更兼中秋本是佳節,應賞月觀燈遊玩,伴友團聚,與民同樂。”知州聞言大喜,道:“便依你之見,今年中秋集會按例舉辦。”眾官商議定了,出榜示民。
不說光陰迅速,早早又到中秋。見八月中秋夜,是個好景,怎見:
金月輪照,玉露生輝;月宮吳剛伐仙木,冷清嫦娥思遙人;桂閒花落,月照山河;秋葉深紅膳月餅,賞月秋光聽蟬鳴;相聚團圓人長久,嬋娟中秋正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