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寧軍七月十三日開始修築大淩河中左千戶所,大淩河城位於大淩河西岸,離錦州三十餘里,離廣寧右屯衛同樣三十餘里,大淩河與錦州之間有大片丘陵山地。”
文登營區會議室中,劉破軍用竹枝在一塊布做的大幅遼西地圖上指點,下面坐滿把總以上軍官,這是一次例行的軍情匯總通報,每兩月一次,以培養軍官大局觀和分析能力,同時讓軍隊在心理上隨時保持戒備狀態。
下面的軍官紛紛用炭筆記錄,少數不會寫的字他們就畫個叉,總之是五花八門,但比起最先那些目不識丁的老粗模樣好了許多。
劉破軍指著大淩河城的位置,“此城初建於宣德三年,城週三裡十二步,闊一丈。嘉靖四十二年,巡撫王之浩重修,築高二丈五尺,自建奴興兵以來曾兩次被毀,寧錦之戰被後金兵拆毀後,未再重修,但是城基仍在,判斷此次修城應當是在原來的城基上築牆,拆毀的石料等都在近處,速度會比修新城快,遼鎮的計劃是於一個月內修築完成,包括城周的數座堠臺。”
劉破軍原先講解時總有點緊張,但打了幾次仗,業務也熟練起來,自信心大增,聲音十分洪亮,“遼鎮出動的兵馬為祖大壽、何可綱、祖可法、祖澤潤各部,戰兵約五千上下,石柱酉陽白桿兵五千人,將領為秦翼明,另抽調山東及河南班軍一萬三千人,隨軍的商人民夫約萬人。大淩河城離三岔河尚遠。建奴是否會為此大動干戈,還在未知之數。”
盧傳宗舉起手來,劉破軍點頭後他才說道,“關寧軍守城還是不錯的,如果城修好之後建奴才來,怕是難以攻下。”
一眾軍官大多贊同盧傳宗的觀點,建奴近年來在攻城上表現拙劣。關寧軍反而倒守出了經驗,所以大家都不太看好建奴這次的前景。
朱國斌則搖頭道:“根據今年收集的情報,自從去年搶掠大量人口後。後金今年的春耕全部動用的是包衣,所以建奴出兵時間已不受農忙限制,但他們來不來。倒真不好說,咱們都能在關寧打聽到情報,建奴離遼西更近,若是要出兵,現今就該召集部隊了,建奴有什麼動向?”
“正好,下面就是建奴的軍情通報,後金的動向目前咱們沒有掌握,目前對建奴的情報仍是從關寧和東江鎮零散的資訊匯總,真實性無法核實。如果他們要應對今次大淩河建城,建奴出兵預計與入口之戰相仿,構成仍是女真八旗、蒙古左右翼、臣服蒙古部落,此外後金新出現一支營伍,名為烏真超哈。全部為漢民包衣組成,行營兵一千六百,守兵一千六百,大多裝備火器,其中有一種名為天佑助威大將軍的火炮,形制類似紅夷炮。重量在四千至六千斤之間,經情報局反覆審問俘虜,判斷其數量不超過三門,另有舊式大將軍、三將軍、弗朗機等炮上百門,其餘兵丁皆是使用鳥銃和三眼銃,建奴目前沒有自行製造鳥銃,這批鳥銃皆是以前繳獲的舊槍,按俘虜所說的情況推斷,從未保養過。”
陳新對側面坐著的周世發道:“情報局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周世發從容的開啟自己的冊子,站起來大聲道:“有一點,請各位主官留意,東江鎮在建奴的宣川營地中發現一批虎蹲炮,同樣未曾保養,但在周圍發現有鉛彈和壓子鐵彈,還有地上散落的顆粒火藥,可見去年固安戰役之後,建奴對這種火炮留上了心,他們可能會使用此種火炮,身彌島之戰後,建奴必定會改進對火器的輕視態度,各位主官在進行偵查和戰場觀察時,要特別留意,以制定不同之戰法。”
下面的軍官紛紛抬起頭來,有些互相看看,建奴看來是對火器加快了步伐,以後文登營也可能在戰場上遭受火器的打擊。
陳新對烏真超哈的奴隸兵沒有看上眼,就烏真超哈的數量來看,也是少得可憐,可見其他各旗對於抽調他們的人手頗為抵制,但後金開始裝備紅夷炮,卻值得關注,此時的後金年年征戰,對於戰爭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在這一點上,從老奴到皇太極都不是因循守舊的人,文登營三次給他們重擊,他們自然會總結文登營的作戰特點,以及對火器的運用,以後的烏真超哈會變成什麼樣,誰也無從猜測,加強對後金的情報工作非常迫切,若非這次在身彌島抓到大批俘虜,恐怕連烏真超哈已經建立都不知道。
雖然眾軍官人人都想議論建奴的火器兵,但是軍事會議要求嚴格,不允許隨便說話,黃元記錄完這一段,轉頭去看自己的千總盧傳宗,晃眼間居然看到了鍾老四,他正在農兵那一邊,同樣在認真記錄,去年鍾老四回來後四處說黃元亂指揮,用士兵的命去換升官,黃元惱羞成怒,正好中軍部要各部推薦去農兵的軍官人選,他便將鍾老四打發去了農兵,沒想到農兵這麼快升為預備營,第三連與第四連合併為預備第二司,鍾老四因禍得福當上了第三連百總。
鍾老四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望過來見是黃元,歪著嘴一笑,一副得意模樣,毫無對老領導的敬重之意,黃元冷冷瞪他一眼,也懶得理他,轉頭繼續聽講解。
陳新掃了一眼會場中的軍官,開口道:“補充一下烏真超哈之事,皇太極近年有重用漢官之趨勢,據蒙古傳來的訊息,今年新年後金朝賀禮中,漢官排名已在蒙古官員之前,去年十月,皇太極在後金全國核查各旗丁口,一為清理隱田隱丁,二來便是為建立烏真超哈做準備,烏真超哈其目的在於緩解漢夷矛盾。招收更多不要祖宗的漢奸為後金效力,此軍目前止三千餘,能從徵的行營兵一千六百,只佔後金包衣數量的極少部分,在此強調一次,對於這支軍隊,不可因其原為大明子民而心存憐憫。當視其為建奴同等,一旦遇到,應全力打擊。不留餘地,以震懾那些甘為幫兇之人。”
他說完後場中鴉雀無聲,陳新對劉破軍道:“你繼續。”
劉破軍清清嗓子接著道:“下面是山陝流寇的情報匯總。陝西三邊總督楊大人的招撫策略未收長效,神一魁、點燈子、上天猴、渾天猴、上天龍、王老虎、獨行狼、郝臨庵等部先後接受招撫,但是旋撫旋叛,五月時突然發難攻陷金鎖關,楊鶴已經沒有銀子,陝西今年再次大旱,流民無以為生,亂局將不可避免。”
“山西形勢更加嚴峻,其流寇皆源於陝西流竄至晉的流寇,大小數十股。其中以王嘉胤、八大王、闖王、闖將、曹操、老回回、八金剛各部戰力較強,大多集中在平陽、晉中、晉東南一帶,六月時王嘉胤被斬殺,殺他的將領就是咱們文登營的老朋友曹文詔,他的右丞相白玉柱投降。但左丞相逃脫,此人名叫王自用,匪號紫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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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軍官們全部起立敬禮,按次序退出會議室,陳新揉揉額頭。他沒有打算去大淩河,按原來歷史上的情況,後金是擺明的圍城打援,有了去年擄掠的人口,後金已經真正具有了戰略優勢,大淩河之戰證明後金已經能保持較長時間的動員狀態,其正在由兵民一體向職業軍隊轉化。
他在遼西只認識孫承宗,與祖大壽這樣的派系還關係十分惡劣,更重要的是關寧軍大多是轉進大師,自己跟他們一起去遠征,等於和兩個敵人打仗,建奴反而以逸待勞,任誰也不願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