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兮沒理睬宋峰,繼續道:“我剛說了天道迴圈自有果報,你動邪心殺人時,老天已經給了果報,你出去買紅花那晚,有個盜賊潛入你右邊隔壁鄰居家,你家當時雖然窮寒,可你鄰居還是有些財資,那個盜賊聽說你家鄰居那晚閤家去探親,晚間不回來了,所以天剛黑他便潛入你鄰居家,想盜些財物,沒想到他剛翻牆進入院子,門外就響起車馬人喧聲,是你鄰居一家提前回來了,他慌急之下,看到左邊牆根堆著幾個木箱,圍牆也不是太高,便快步爬上木箱翻牆而逃,那個盜賊逃進的正是宋峰家,盜賊跳落地面還沒來得及喘氣,又聽到宋峰家大門的開門聲,他又慌急一下,瞅望院內一圈,沒找到藏身處,再想翻牆出去已來不及了,他看到堂屋門沒上鎖,便逃入屋內,進入了臥房,看到一個年輕女子閉目躺在床上,似乎著了病,盜賊悄悄在臥房瞅望一圈,鑽入了床下,所以,宋峰的殺人經過那盜賊聽的清清楚楚。那盜賊說他雖偷盜為生,卻是個膽小怕事之人,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他沒敢出來制止宋峰殺人,後來,等官府及宋峰街鄰都離開後,宋峰也出門尋買棺木,他趁無人之機,從床下爬出來,偷跑前回頭瞅了一眼苗娟娘,竟瞥見苗娟娘手指在動,他驚了一跳,猶豫片刻,上前試探苗娟娘鼻息,竟發現苗娟娘沒死,盜賊剛才沒出面阻攔宋峰殺人,本已有些後悔自責,這會見到苗娟娘還有氣息,猜想到,如果他直接離開,宋峰迴來發現苗娟娘沒死,一定會再殺苗娟娘一次,他躊躇片刻,背上苗娟娘離開了宋家小院,好在當時天已黑透,無人見他離去。宋峰,你的疑惑可解開了,這便是苗娟娘屍首失蹤的原由。”
宋峰臉色已經青黑,沒有說話。
李知府思索一下道:“以曲二少夫人所言,既然苗娟娘未死,她和那個盜賊便是宋老太爺殺人的人證,曲二少夫人說的證據是指他們二人?”
從兮搖頭:“那個盜賊已經去世,我剛說的四十五年前的往事,便是他臨終告訴我的,而苗娟娘,當時那個盜賊把她帶回自己家,偷偷找大夫為她治療毒症,確實將她救活,只是她腹中孩子未能保住,而且她服用紅花過量,大夫說她此生再不能有生育,苗娟娘對宋峰痛恨至極,待她病好後,離開盜賊家,說尋找宋峰報仇,等她大仇得報,再回來報盜賊救命之恩。可是苗娟娘離開後,再未回來見那盜賊,十年後盜賊遷離了槿州,或許苗娟娘後來找過他,只是沒尋見那盜賊,直到幾年前,盜賊年高多病,想葉落歸根,才返回槿州定居,我機緣巧合遇到他,才得知當年事。”
宋峰面色緩和道:“說了半天你還是無憑無據,胡亂編造故事誣陷我,知府大人,她空口白牙誣衊我,大人可要為小民做主?”
從兮緩緩道:“誰說沒有證據,證據我其實早說了,苗娟娘既然未死,她棺木中豈會有屍首?宋峰,你可敢讓官府開棺,查驗你原配夫人苗娟孃的棺木,即便已過四十五年,若當日你真安葬了苗娟娘,此時她棺木中也該有骸骨存在,可若沒有屍骨,你可要向官府好好解釋一下,你當年為何謊稱原配夫人已故,還安葬一副空棺?”
宋峰面色再次變的蒼白,強聲道:“也.也許你已開過我已故夫人的棺木,取走了她的骸骨,故意嫁禍我?”
從兮:“四十年未動的墳塋,與中間被人挖動松過土的墳塋豈會相同?官府定能查驗出墳塋原先是否被人挖動過,你可敢現在帶我們去查驗?”
宋峰面色緊繃,不說話了,宋高陽道:“二少夫人,無論如何,今天都是父親、母親大壽之日,二少夫人先大鬧宋府,還逼著父親去開先老夫人棺木,也是對先老夫人不敬,二少夫人是否太過分了?”
從兮:“宋大人,我沒想大鬧宋府,我一開始就說了,我今日來宋府,只想悄悄跟宋叔叔說兩句話,是宋老夫人是非不分,先對我大開殺戒,我不得不將前事說明。剛才宋老太爺、宋老夫人若肯認錯,亦或不再出口傷人,繼續辱罵我的家人,我也沒打算把你宋府的事抖落出來,是你們欺人太甚在先,難道宋大人的意思,只准你們欺人罵人辱人,我就該任打任罵任你們欺負嗎?這是宋大人作為朝廷命官的公道?”
宋高陽面色窘漲,忍氣道:“二少夫人也罵過辱過我父母了,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宋府所有醜事抖落出來,讓我宋府丟盡了顏面,曲二少夫人該討的公道也算討回了,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咱們能不能停止爭執扯鬧,若曲二少夫人指控家父、家母殺人之事為真,知府大人已經知曉,定會查證清楚,依法處置宋府,開棺也不急於今日一時吧?”
從兮搖頭:“不,若要開棺必須此時,剛才宋峰懷疑我提前開棺已取走苗娟娘骸骨,他懷疑的沒錯,我確實有可能那麼做,可同樣的道理,如果我們不即刻前去開棺,你們宋府便可能尋機開棺,放入一副四十年的骸骨,到時,我可沒有其他證據證明宋峰殺人,我不是要被你們宋府以誣告之名送入牢獄,宋大人,別怪我小人之心,我可不想在牢獄中受苦,若宋峰坦蕩無愧,現在去開棺,若裡面真有骸骨,從兮任憑宋大人處置,如何?”
宋高陽猶豫了,這位曲家二少夫人當真不簡單,聰明的緊,父親、母親從一開始便不該招惹她,不過大庭廣眾之下指控父親、母親殺人,讓宋家丟盡顏面,或許父親、母親還會因此受罪,此事傳到京城,我兄弟幾人的前途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從兮是吧,當真覺的我宋家無人嗎?待此事平息,定不能輕饒了她。
宋老夫人道:“你個野丫頭,不要欺人太甚,憑什麼你無憑無據編造一個故事,我們就要開棺,我看你只想作賤宋家,為你母親勾引高渡開脫而已?”
從兮:“宋老夫人,若苗娟娘未死,她才是宋峰的原配夫人,你終不過是一個侍妾,不要別人喊你一聲老夫人,你就真敢當自己是一品夫人,隨意妄斷是非。你們宋家不是想告我誣衊嗎,官府也要查尋證據才能定我的罪,開棺驗骨,一驗便知真與假,你們宋家人人阻攔是什麼意思?”
眾人聽到從兮的話,愣了一霎,瞅向宋老夫人,皆掩面忍笑,心想這丫頭嘴真毒。曲老夫人瞅一眼從兮,不覺搖頭失笑,從兮口中說她不想追究與宋家的恩怨了,可與宋峰、李蓮蓮對罵,口中一點不留情面,說明她心中終堵著一口氣,也難為她了,小小年紀就經歷那麼多事。曲在塵盯著從兮,目中更是疼惜,從兮知曉宋家幾多隱事,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打探,她是擔憂宋高渡萬一失諾,宋家再找從家麻煩,所以費心打聽宋家隱私,以做自保吧,這十幾年宋家就像懸在從家頭上的一把利劍,稍有不慎,利劍滑落,從家便有滅門之危。難怪從兮雖看上去不拘小節,與誰都親近,但似乎對誰都存在防備,時時想著保命之法,原來這些年她一直處在生死一線間。曲在塵目中殺意更濃,宋家當真該死。
宋老夫人氣極:“你.你.個混賬東西,你憑什麼敢這樣跟我說話。”
“憑她說的沒錯,憑我沒死,你終不過是一個侍妾,別總裝腔作勢、裝模作樣,真拿自己當一品夫人。這話說的當真大快人心。”眾人尋聲望去,一個看上去近七旬的老婆婆從人群中走出,面容滄桑,衣衫樸素。
老婆婆走到從兮身旁,望著從兮道:“你這丫頭倒是有膽有識,看著可人,說的話也可心,你剛才說的那個盜賊他真的已經過世了?”
從兮點頭:“是,他一年前就過世了。”
老婆婆嘆道:“哎,你剛才猜的沒錯,我後來找過他,可惜他已經離開了槿州,我的大恩還沒報呢,他竟先走了,看來只能來世再報他的救命恩情了。”
從兮愣了一時,試探道:“你是..苗婆婆?”
老婆婆點頭:“是,我就是你剛才說的苗娟娘,所以,你們也不必費力去開棺了。”苗娟娘望向李知府道:“知府大人,我就是宋峰當年的原配妻子苗娟娘,我可以作證,剛才這位曲家二少夫人說的沒錯,當年宋峰的確想用紅花毒殺我,只是我福大沒死,被一個潛入我家的盜賊救了,可我們的孩子沒了。”
宋老太爺立即道:“她胡說,我先夫人四十五年前就過世了,她一定是曲家二少夫人找人假冒的。”
苗娟娘望向宋老太爺不緊不慢道:“宋峰,你瞎緊張什麼,四十五年未見,你這遇事就慌張的毛病當真一點沒變,我也是生在槿州長在槿州,當年我們成親事,也請了不少街坊好友,現在還有不少親朋故友在世,我是不是真的苗娟娘,找幾個我們當年的街坊鄰居確認一下不就知道?
不過你放心,我今日來,不是因你殺我尋仇,當年我也是個愛慕虛榮、貪圖富貴的人,當初嫁你,也是圖你是個秀才,日後能搏好前程,沒想到我賭輸了。說實話,如果當年我也有個一步登天的機會,也許我也會殺了你,自己享富貴,所以你殺我的事我沒怪你。可我沒死,你害我一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就忍不了了,我不是個寬容之人,所以,當初才離開那個救我的盜賊家,去尋你報仇,可我時運不濟,碰到了販賣婦人的人販子,我被賣到外州,辛苦煎熬十多年,幾經波折,才又回到槿州,我打聽到,你這些年甚至滋潤風光,還生有四子二女六個孩子,我更嫉恨,所以繼續完成了復仇。”
宋老太爺驚愕:“你.你做了什麼?”
苗娟娘:“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因不能生孕,前些年收養一個男嬰,他長大後,沒什麼大的本事,以販賣豬肉營生,後來還娶個漂亮媳婦,他們兩人對我還算孝順,我們一家雖不富裕,也還安樂。你今日大擺宴席,宋家昨日在我兒處購買了不少豬肉,我兒和我兒媳昨日推著一車豬肉送來宋府,可他們進入宋府後再未出來,至今也沒回家,我兒與我兒媳現在在哪裡,你們宋府對他們做了什麼?”
宋老太爺慌亂驚愕一霎,強聲道:“一個賣豬肉的小商販,我怎麼能知道他,再說,我宋家留他一個小商販做什麼,也許他離開宋家後去了別的地方,因別的原由沒回家,你兒子、兒媳失蹤的事,與宋家無關,你到底對宋家做了什麼?”
苗娟娘沒有回答,繼續說她兒子、兒媳的事:“我向榆林街兩頭的商販及常住人戶打問過,他們見過我兒、兒媳推著板車進入你家,卻未見他們出來過,我還去你家後門街坊打問,他們也沒見過我兒和我兒媳出過宋家,倒是有人瞅見你們宋家僕從推著一輛板車出門,車把上纏著一個深藍色毛巾,我兒車把上也一直纏著一個深藍色毛巾,所以那應該就是我兒的板車,我兒、我兒媳進入宋家送豬肉,結果他們再未出來,你們卻將我兒的板車推出宋府,宋峰,你說你們把我兒和兒媳怎麼了,他們在哪裡,你們把他們囚禁了,還是把他們殺了?”
宋老太爺更慌亂,卻故作鎮定道:“你說什麼,我說了你兒子一個小商販,我宋家留他們做什麼,不過,你兒子既然是送肉菜的,後院管事應該知道他,我喚他過來問問。”宋老太爺轉頭望向身邊一個僕從道:“快去把王嚴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