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固強大的法陣,亦是避一時,不能避一世!”甘燮道,“前輩,看到這六萬人,我如同看到了六萬個自己。他們遭遇的亦是我遭遇過的,無助、無能、無奈,只能自己扛。扛過去未必海闊天空,扛不過去不如自行放棄。”
“你不怕他們對你極富抱怨?”
“我從來沒有期望過人人對我感恩戴德!要跟著我吃一口修仙飯,先得吃得了苦!修仙便是與天爭,若不能領悟此中之意,亦不過是形同行屍走肉。”
“我膝下有一個資質尚可的幼子,我想託少俠後門拜入掌天會,不知少俠准許否?”
“可以!但是,話說在前頭,沒入我的花名冊前他是你的,入了我的花名冊就得聽我的!”
“多謝!”
葛宥去不多時,帶回來一個十歲的少年,打著一柄粉色的油紙傘,長得極是嬌嫩。明顯是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堆里長大的人。
“獻(xian兒,你將拜在掌天會門下,跟隨這位甘師兄修行……”
“什麼?爹爹將我交給這個屠夫?”葛獻打斷他爹的話,跳起來說道,“爹爹,你可是親口說過我是親生的,你不能這樣子對我。我不想像泥鰍一樣爬在泥裡吃泥,還有這個狠心的屠夫。”
甘燮拿出筆墨與花名冊,笑道:“葛前輩,在我錄花名冊前是你最後的選擇機會!”
“別,別,……”葛獻連忙求饒道,“大俠,大英雄,筆下留情……”
縱使在風雨中,葛宥的臉上浮現了濃濃的猶豫之色,雙手漸漸緊握,低頭不語。究竟該不該賭,看到愛子求饒的神態,心如刀絞,猶豫不定。
“獻兒,爹打下來的家業定是得交到你手上。然而,從你出生以來,爹幾乎用上了所有的寵溺手段來呵護。爹爹是從小受過苦的人,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害了你。”葛宥雙眼緊閉,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他艱難的轉過身離去,勉力說道,“甘少俠,拜託了!”
風雨中,沒人看得見葛宥是否在哭,但能感受到他的心痛。
風雨中,當甘燮落筆寫下花名冊時,葛宥的眼淚湧出來了。
“屠夫,你想幹嘛?”葛獻(xian見甘燮收起了花名冊,轉身就跑。
“下去吧你!”甘燮一腳將他踹下山峰,沉聲道,“守住一方地,學著在風雨中站起來。若不然,我可判你欺師滅祖之罪。”
葛獻哇哇大哭,一身錦衣早已是泥湯衣了。然而,他發現自己哭的越兇,吃的泥湯越多。只能嚶`嚶的哭,希望他親爹能出手搭救。
甘燮依然如故,風裡來,雨裡去,穿梭在眾人之間,最後返回峰頂看漫天雷電,任憑狂風橫掃,任憑暴雨衝擊,兀自巋然不動。暴風雨中,他漸漸參悟了那五頁玄黃色冊子上的雷、霜、風、雲。
狂風暴雨的第九個夜晚,有一個人站了起來。
那是一道瘦弱的少女身影,真正破泥土而出含苞待放的花朵。
她搖曳在風雨中,經受風雨的洗禮,越來越堅強。
第十個夜晚,鐵羅、叢不棄、易茹、卓一凡、雲飄子、驚雲、匡風、鄺雷、夏霜、葛獻十人站了起來。
葛獻是最後加入,僅用八天八夜時間就站了起來,時間上比卓一仙還要提前。這自是得益於他自小用了太多的修煉靈材來洗練身子,筋骨乃至血脈經脈中的力量絕非六萬個同齡人可比。
葛獻敢當著他爹在場叫甘燮屠夫,但每當甘燮經過時,他不敢叫,只敢翻白眼怒視。甘燮總是微笑對之。
風越來越疾。
雨越來越大。
雷越來越密集。
天荒峰,依舊。
* * *
掌天峰。
攬月亭裡,聖符真人坐著,四大弟子環形站在身後。他們可清晰的看到外門諸峰的情形。
“師父,這個甘燮也太狠了。對自己狠就算了,對別人還這麼狠,真是過分。”西門小雨抱怨道,“已經過去十六個日夜,風雨之勢沒有絲毫減弱,他真不怕把人家害死麼?人的承受能力可是有限的!”
“甘師弟憤世嫉俗,仇富心太重太烈,一旦他擁有了自己的力量,天南只怕將不會安寧。”敖景誠沉聲道,“師父,可不能繼續縱容他如此胡鬧下去。”
“他與同門的師兄師弟就不和,想憑藉一己之力栽培出力量,沒個百年時間,如何可能。”詹乘風淡然道,“我敬佩他,但是,他還是太天真,真想與老天一爭高低!”
常問天聽三位師弟先後發表意見後,開口道:“在師父的庇護下,弟子執掌了外門二十年,卻遠不如甘師弟這一月的成就。弟子令師父失望了,請師父懲罰弟子。”
“你們四人需要明白一件事,你們的師祖靈鋒真君是掌門人,你們的師父是掌門人,掌天會絕不能在你師祖與我活著的時候繼續衰落,更不能埋下衰落的禍種。
牧神大陸已經平靜了一千一百一十九年,曾經遠遁的妖族、蠻族是不是有捲土重來的時候?隱匿流沙海的魔教現在是什麼情形?三年前的獸吼本應帶來的獸潮遲遲不來!這些你們要好好想想,一旦發生,你們各自能承擔什麼角色!
為師的這張老臉無所謂,但掌天祖師爺留下的基業絕對馬虎不得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