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瀾沒有躲,只是挺直了背站著,像是打算生生捱了那巴掌。
可陸秉言的巴掌並未落下,停在了被初語擋住的半空中。
陸秉言似乎很詫異,全然未曾想到,陸觀瀾身邊一個丫頭竟然也敢造次。
“父親,我身邊的丫頭都護主得很,恐怕還容不得您動手,”陸觀瀾這番話說得極為囂張,但語氣卻平靜得很。
陸秉言這才注意到,這個丫頭正是今日來報信說陸經竹身子不適的那個。
再仔細想想,陸觀瀾身邊這個丫頭似乎從未稱過自己一聲“老爺”。
從前還真沒如何發覺,我如今瞧著眼前丫頭這冷若寒霜的眼神,他忽然覺著,陸觀瀾身邊不知何時竟有了這樣一個得力丫頭,攔住他的這手勁,非是一個身手不錯之人不會有。
看著陸秉言滿眼的詫異之色,陸觀瀾卻是面帶微笑地望著陸秉言,“父親,您難道對女兒沒話說了,便只能到了動手的地步?”
陸秉言輕咳一聲,收回手又坐下,像是打算順著臺階下了。
“你想讓我說什麼,”陸秉言冷眼看著陸觀瀾,一臉的不悅,卻並未像之前一樣有什麼想要動手打人的跡象。
初語這才退到一旁,但也還是守在陸觀瀾身邊,像是不容旁人傷害到陸觀瀾的一絲一毫。
“說什麼?”陸觀瀾一笑,“父親不是說,我同我母親一樣,都是當面一套背地裡一套,還有什麼骯髒不堪······那我倒是想聽父親今日仔仔細細地同我說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秉言覺著陸觀瀾此刻的笑不知為何有些陰沉,更覺比從前還要有些讓人畏懼。
這種奇怪的畏懼,像是自從劉芸安死後便開始了。
那時候他便覺著,自己這個女兒時而像是在家逆來順受沒了母親的嫡女,又像從來都不屬於陸家,不是他女兒。
“我隨口一說罷了,”陸秉言說著,頭微微一側,似乎不想同陸觀瀾對視。
陸觀瀾聞言冷笑一聲,驀地回頭吩咐初語,“初語,父親今日說想我,要留在桃園用晚膳,你去支會小廚房一聲兒,讓今晚添一副碗筷。”
初語頷首,“是,小姐,”說著,當真就轉身退下去吩咐。
陸秉言見狀先是一愣,回頭眯縫了眼看著陸觀瀾道:“你這是要囚禁你父親不成?”
陸觀瀾笑道:“父親這是什麼話,女兒哪兒敢囚禁父親?不過是留父親在院兒裡用個晚膳,這又有何不妥嗎?”
陸秉言眉頭緊皺。
這哪裡是留著他用什麼晚膳,分明就是威脅他,若是不說清楚便走不出這桃園的門。
不知為何,陸秉言覺著有些後悔今日來此。
也是自己從未覺察到,陸觀瀾如今已經成了什麼都有,甚至都無需依靠陸家的一個人。
劉家的票號給了陸觀瀾,陸觀瀾如今不缺銀錢也就罷了,身邊還有了可以保護自己的,如今就連他一個父親在這個女兒面前,不僅說不上話,還會被威脅。
陸觀瀾如今的模樣哪裡像是一個女兒,他甚至越發覺著,陸觀瀾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兒。
想到此,他便想起劉芸安當初身上帶著的那塊玉佩。
越想越覺惱火,若非當初為著劉家票號銀錢的扶持,他又怎會真心願意娶了劉芸安這樣無才無德毫無情趣的女人。
“父親是在想如何同女兒說嗎?不著急,喝杯茶慢慢講便是,”陸觀瀾說著,伸手給陸秉言又斟上茶。
這嘴上說著不著急的陸觀瀾,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催促。
終於,陸秉言看向陸觀瀾,道:“你母親在我之前,便有一個心心念念之人,你可知曉?”
陸觀瀾一愣。
當初回蜀中時,的確有聽外祖父提起過一點兒,像是在說從前是強迫母親嫁給了陸秉言,卻不知母親當初心中是有人的。
陸觀瀾不語,只是抬眼靜靜看著陸秉言。
於陸秉言而言,在自己女兒面前承認自己妻子從前“不忠”,實在是種羞辱,這恐怕於不少男人而言都是一種羞辱。
陸秉言自然也不想多言,可瞧著陸觀瀾今日的樣子,索性便把話挑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