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瀾有些遲疑,見李盡將馬拴在一旁的小竹上,又繞到那亭子背後去,撿起一根枝椏,蹲下身似在挖著什麼東西。
半晌,才見他從亭子背後回來,手裡卻多了一罈酒。
陸觀瀾一愣。
剛想開口,就聽李盡道:“今日可願與我共飲?”
她抬眼,瞧著李盡一臉笑容,原本冷峻的臉上,此刻皆是暖意。
她點頭,微微一笑,“好。”
二人於亭中坐下後,李盡又從懷裡掏出兩個碗來,倒上酒,一碗遞給陸觀瀾,一碗自己一飲而盡。
陸觀瀾見狀,也端過碗,一仰頭喝了個底兒朝天。
酒入喉嚨,甘洌醇厚,更叫人渾身抖擻。
“這個亭子,是我爹同我一起修的,”李盡笑著,又給自己倒上第二碗。
陸觀瀾笑道:“那這酒也是當初將軍同令尊一起埋的?”
李盡搖頭,“這酒不是,不過,當初有埋過。爹說,等我娶媳婦兒那天,他便將這酒挖出來,去我喜宴上喝。”
陸觀瀾一愣,端著碗的手忽然顫了顫。
“後來,我第一次得勝歸京,便來這裡將酒挖了出來,喝了,”李盡說到此,輕笑出聲。
“後邊兒覺著挺對不起他老人家的,把他的酒喝了,索性又埋了一罈。”
“可你也知道,我這不是戰無不勝嘛,於是,每次回來,我都把頭一回埋的酒給挖出來喝了。”
“這一罈,也是上回埋的,”說著,李盡將第二碗也飲盡。
陸觀瀾沒有開口,只是這樣望著李盡,看著他一碗接一碗。
眼看著酒罈見底,也聽他說著過往許多事。
他說,他頭一回手上沾血時,是在八歲。
那年他跟著祖父在邊疆習武,夜裡有人偷襲,他祖父為他擋了一刀。
眼看著又是一刀,他便鼓起勇氣,提起祖父的劍,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他說,他第一回勝仗打得艱難。
那時糧草不足,眾將士圍困玉梁關,城內還有些老人婦孺沒能逃出去。
眼看著沒東西吃了,敵軍開始攻城,無數的飛箭落下,他身邊,倒下許多人。
那時他還不是將軍,他身邊也全是同他一樣出生入死的兄弟。
後來,眼看著敵軍壓城,他便發了狠,帶著兄弟們衝了出去,殺出一條血路,保著城裡頭的百姓出去。
幸虧,當時援軍裡頭有一人,是如今的張副尉,張副尉見著援軍將領瀆職,索性冒著回京砍頭的罪,將那瀆職的帶兵將領殺了,最後帶著人及時趕來。
這一戰,終於是贏了。
回京後,他上奏援軍首領遲遲不來,為張副尉求情。
皇帝不肯罷了,為安撫那援軍將領的家人,要將張副尉凌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