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怔愣，像是被問住了，隨後唇畔微動。
可沒等他說什麼，她接著說：“我騙了你，耍了你，用那樣的方式離開你，讓你痛不欲生這麼多年，頭髮都白了，讓你這些年的痛苦成了笑話，你不恨我麼？景烜，你該恨我的。”
然而，景烜卻微扯蒼白的唇角，笑容微澀，反問她：“我為何要恨你呢？”
嬴璇璣一愣。
他微垂眼瞼，無力的低聲道：“是我當初做得不夠好，才讓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一直都在後悔，後悔當年沒有一直都對你好，讓你對我失望厭惡，我心悅你，想要和你共度一生，可你不願意，也是你的自由。”
他微吸了口氣，澀然道：“當初，我是想要無論如何都要把你留在身邊，可其實最終都是看你的意願，我既愛你至深，終究不會罔顧你的意願強迫你，歸根結底，是我做的不好，錯都在我。”
他好像，比當年，更懂得怎麼愛人了。
當年，他尚且會不顧她的意願，想要無論如何都把她留在身邊，如今，不再固執己見了。
他接著控訴的目光凝著她，顫聲道：“可你對我真的好狠啊，阿歡，你想要離開情有可原，哪怕我最終留不住你，我也想要你好好活著，為什麼要以那樣慘烈的方式離開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也會心痛，我承受不住的。”
說到最後，他都哽咽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因為她，他沒辦法不落淚。
嬴璇璣垂眸靜默片刻，才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好聚好散，可是羌國的繼承人不能有和周國牽扯不清的過去，羌國的大帝姬也不能被揭出那樣不堪的過往，景烜，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聞言，景烜閉了閉眼，一時間沉默著。
這些，他也明白了，所以無法責怪她。
嬴璇璣坦然誠懇道：“離開你，我沒有錯，從未覺得我的選擇有錯，可是以這樣的方式傷害了你，讓你這些年痛不欲生，對不起，其實你可以怨我恨我，我都受著，這是應該的。”
景烜也想讓自己怨她，因為她對他真的太殘忍了，可是終究，他對她生不出這樣的情緒和念頭。
他啞然許久，認命般閉了閉眼，輕聲道：“你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他只慶幸，當年的一切只是她的騙局，她沒有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死去，而是一直好好活著。
她的死，她死去的方式，這些年一度成為他不敢回想的夢魘，腦海中總會去想她被撕碎的模樣，還會夢到，每每夢過，他都驚醒之後徹夜無眠。
如今，他的夢魘終於散去，再不復存在了。
嬴璇璣沒想到，他會說這樣一句話，像是猝不及防的，這句話就砸在了她努力封印的心上。
直到這個時候，她壓抑的情愫有些控制不住了，心頭被牽扯得發疼，垂眼吸氣時，眼中的淚湧出垂落，砸在了他的手上。
景烜手顫了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她在哭，只是在忍著，只咬牙抿唇無聲垂淚，呼吸輕顫著。
他張了張嘴，抬手去給她擦拭眼下的淚痕，有些不知所措。
“你別……別哭啊，我真的不怪你，一點都沒有……”
她抓住了他擦淚的手，沒有拿開，而是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景烜也愣住止聲，錯愕的看著她。
“你這是……”
她沒說話，只是突然拉著他起來坐在旁邊，然後，緩緩靠在他懷裡抱著他，頭抵著他的肩窩，身體輕顫，氣音堵塞。
景烜僵硬著，能感覺到肩窩處一片溼熱。
她在他的懷裡哭。
她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