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是個高手。
李無相意識到自己剛才真是犯了蠢。現在身上沒有那種難忍的疼痛了,他就像是一個之前困到不行的人睡好了,忽然意識到之前的許多在頭腦混混沌沌時被忽略的、完全是理所當然的東西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了——
院子裡有六顆百年生的三聚頂,看守這園子的瞎眼老嫗怎麼會是普通人?
他慢慢轉過身,朝下看去。
老嫗就站在樹下,但沒有仰頭,而是微微偏著臉,正是盲人試著去聽的模樣。
她是真瞎還是假瞎?
幾個念頭在他的腦袋裡飛快轉動,最後他暫且排除了立即逃離或者出手的想法。一來不知道這人有多厲害、有什麼法寶,二來,聽她剛才說的兩句話,似乎尚無濃重敵意。
“老人家,我之前受了點傷,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並不是……”李無相想了想,“好吧,的確是個賊。但等我的傷好了,之後一定奉還。”
老嫗似乎是笑了一下:“果然是個小猴兒,就喜歡在樹上說話。”
李無相就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在離她兩步遠處。知道她可能看不見,但還是拱了拱手:“抱歉。”
老嫗點點頭:“我這園子也不是不能給人方便啊,有些東西也是傷著了、嘴饞了,來這兒偷點什麼,我也是懶得管。可是你這小猴兒偷了這麼多,是受了什麼傷啊?”
李無相立即想起了那條大蟒——看它之前的樣子應該是對園子熟悉了的,也並不怕禁制,就是老嫗口中“傷著了”、“嘴饞了”的那些嗎?
要這麼看的話……李無相覺得此人又稍微變得安全了一點。
他就嘆了口氣:“被人……嗯,算是砍了一刀吧。”
老嫗往他的方向走了一小步,把手伸了過來:“叫我摸摸,看你撒沒撒謊?”
李無相看著她的手,又看看一旁坐著的黑貓,猶豫片刻,往前走了一大步,握住了她的手腕。
飛劍在腹中蓄勢待發,而握住手腕,則隨時可以制住脈門。修行人不至於像習武之人那樣被制住脈門就動彈不得,可也會落下先機。她能無聲無息地來到自己身邊,一定是有修為在身,所以剛才這伸手的動作算是在取信自己,也可能是大意輕敵,但他此時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再來上一場惡鬥,索性就冒個險。
“傷在這裡。”李無相將她的手指慢慢擱在自己胸前的傷口上,順著邊緣摸。老嫗的手指沒動彈,等到滑過了一整條傷口,才忽然把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她碰著了一點金纏子,李無相立即退後一步,將她的手腕鬆開了。
“倒是傷得厲害了。”老嫗點點頭,“難怪你偷了這麼些。小猴兒,我問你啊,剛才看見了三聚頂,怎麼不去拿啊?”
“那是好東西。我每一顆藥木偷一點,應該是沒人察覺的。但要是把那些東西拿了,只怕老人家你要心疼了,還可能受罰。”
“哦……所以你剛才在窗外面挺著腦袋看看就走了,就是心疼我老人家啊?你人還蠻好哩。”
聽不出她這話是真心的還是在陰陽怪氣,李無相就沉默起來。
老嫗就把雙手抄進衣袖裡,嘆了口氣:“唉,可是這些尋常的藥材,可治不了你身上金纏子的傷。你這然山宗主喲,還要跑到別人家藥園子裡來偷吃,該是別人心疼你才對。”
李無相猛地將雙腳在地上踏實了,隨時都能飄然而起。丹力也立即凝聚到飛劍之上,蓄勢待發!
然而片刻之後,四周還是靜悄悄的,並沒有埋伏的人襲來。黑貓沒動,老嫗則轉過身,朝他招招手:“你跟我過來吧,你這麼樣是不行的,唉,好好的東西,你看看,差點就要毀了,來,你過來,我幫你補補。”
她抬腳慢慢地走了,但李無相站在原地,沉聲問:“前輩,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我?”
老嫗的腳步稍停了停:“不是說了嗎?我當然是天心派的人了。”
她說了這話,頓了頓:“哦,外面是打起來了嗎?你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