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祗的憂慮沒能逃過張白的眼睛,張白試探地問了一句:“家中可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張祗嘆了口氣,他想到張溫在家信中曾經提到張白在蜀國參與政事,受到諸葛亮青睞的事,覺得張白已並非孩童,也沒有過於隱瞞。
“大哥回吳國後,來去匆匆,還沒顧得上回家看看,就奉主上之命,領了軍職遠赴豫章,這...唉!”張祗又嘆了口氣,也沒把話說得太明白。
“二哥是擔心,主上對大哥有所猜忌嗎?”
張祗嚇了一跳,有點驚異地看向張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張白會這樣想,其實是因為歷史記載中,這一年吳國暨豔案爆發。選曹尚書暨豔、選曹郎徐彪被賜死,牽連到張溫。
張氏全家遭難,自此逐漸衰落。
張溫被孫權斥回本郡,之後不再錄用,張祗和張白二人前途斷絕。其中最慘的是張溫的二妹,她原本嫁給東吳顧家的顧承,後被官方強行改嫁丁氏,於成婚日飲藥自殺。
呆了半天,張祗這才憂心忡忡地說道:“三弟果然通達政事,其實,這只是我的猜測。吳蜀結盟剛完成,如此大功並未封賞,卻去了豫章剿滅山越。大哥是清流,又不是貪圖軍功之人。主上如此對待,恐怕...唉!”
“恐怕?”張白介面道,“恐怕張家禍事不日矣!”
禍事?
張祗擔心的只是張溫的前途,並沒有想過什麼禍事,張家可是吳郡大族,能有什麼禍事?
張白見張祗不明所以,接著說道:“長兄聲名太盛,孫氏偏狹怎能容得?清流雖是正途,但想必二哥知道孔融的下場吧?”
“曹操乃閹宦之後,並不喜世家,觸怒之而被殺。吳主亦非清流世家,實乃出自寒門。而我等士族門閥,手無實權,又不近軍門,卻往往輕議朝政,豈非取死之道也。”
張祗聞言驚詫,卻默不作聲。
張白見他猶疑,俯身湊近,再次追問道:“長兄可是經常與暨豔、徐彪等人書信來往?”
張祗又一驚,點頭稱是。
張白道:“此禍事也!暨徐二人本來為吳主所重,佔據選曹任免之實權,是吳主望其制約吳地四大姓。然而,此二人於選曹之事未見尺功,卻彈射百僚,妄議升遷。見罪於各大姓,引出眾議紛紛。以弟之見,吳主終必棄之。”
“長兄與二人交好,又生性清高,不免時時同發議論。言語還好說,然私信往來之中,白紙黑字,勢必落人口實。吳主一旦追查起來,張氏有難矣!”
他的這番議論,言之鑿鑿,如人親臨,可把張祗嚇呆了。
張祗雖然是個聰明人,可他又不會掐指算命,哪裡能像張白一樣把歷史當預測,想得如此深遠。
在他聽來,張白對於吳主的分析,令人歎服。
暨豔、徐彪、張溫的行事確如張白所言,有很多容易被詬病之處。
但是,就此便把這幾件事合併起來,得出張氏有難的結論,是不是也太過激進了?
“三弟師從臥龍,果然學得明查萬里,不過張家盤踞吳郡,根基深厚,吳主又是用人之際,何以見得張家會遭難?”
“我所說張家將遭難的,是我三兄弟的仕途。性命還是無憂的,吳主大概是以此嚴厲警告一番。總而言之,孫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張白用了個宋朝的典故。
張祗眼皮一抬,擊節道:“此言妙矣!”
他這一下,反倒開心起來了,“這件事就說到這兒吧!反正家中內事有我,外事全靠長兄,我們不通上意,也不好胡亂猜測呀!”
他話鋒一轉,“說起來長兄書信有交待,已為你選好一門婚事,你可知道?”
嘎!什麼玩意兒?
這情節展開完全出乎張白意料,好好的,這是什麼突發狀況?
“這...弟實不知,想我張白年幼,婚配之事不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