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人民醫院。心理科專家張浩軒教授門診外,排隊看病的患者僅有四、五人。
張浩軒是A國心理科專家最年輕,也是最有權威的代表人之一,找他看病的自然是絡繹不絕,只是能掛到他的號卻寥寥無幾。只有享受辦理他個人VIP貴賓的患者才能預約得到。
坐在走廊裡的幾名患者都有家屬陪同,唯獨穆曉蕾坐在靠牆的一個小角落裡,低著頭無視周遭的一切,因為多年來她早已養成了習慣。
此刻走廊裡有個年輕女患者正號啕大哭,根本不管家人的安慰和護士的勸阻。還有個中年男人目光呆滯,神情異常,嘴裡不停地在嘀咕著什麼。
穆曉蕾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感覺周遭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她聽到等候室傳來機械的女聲,重複地報著她的名字,她才神情凝重的敲響了張教授的門。
助理開啟門,不動聲色地把她帶了進去。
一位戴金絲邊眼鏡的儒雅年輕男子,看到穆曉蕾後,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有三個多月沒有聯絡了,曉蕾。”
“是的,張教授。這三個月我都沒有任何異常,直到昨天夜裡我又失常了。張教授,是不是我之前做的種種努力都白費了?”穆曉蕾神情恍惚。
“不是的,你的心理疾病其實已逐漸走向康復,你看這一次不是三個月了沒有聯絡我?”男人停頓了一下,繼而說道。
“這次你發病的原因估計是大腦中樞神經受到了再次創傷,比如恐怖、焦慮、抑鬱等,讓你不敢面對,才會誘發病情的。曉蕾,只要你把埋藏在內心最痛苦的記憶恢復,你就可能完全康復了。”
“謝謝你,張教授,這麼多年來多虧你的治療!”
“這是我的職責,再說我們不是朋友嗎?走,我們進裡面這間屋子進行治療。”他們進去之後,助理輕輕地關上了門,走了出去。
穆曉蕾躺在一張舒服柔軟的躺椅上,周圍的牆壁是淺黃色,柔和的燈光,讓她此刻多了一絲安全感。
“你今天的狀態挺好的,很放鬆。今天我們初步嘗試一下催眠治療,看能不能激發你腦部記憶區的內隱記憶。過程也許會有些痛苦,你可以嗎?”
“可以。”穆曉蕾神情篤定。
“好,你閉上眼睛。想象一下,你置身於一朵白雲上,溫暖的陽光,和煦的春風。”
她的神情進入了放鬆的階段。
“好,非常好,現在緩緩睜開眼睛,看這裡。”
張教授從兜裡拿出一個有掛墜的水晶球,置於穆曉蕾的眼前,慢慢地開始搖晃。1、2、3……91、92、93她的眼睛慢慢地合上,進入了催眠狀態。
“穆曉蕾,現在一切都是快樂而美好的,你正置身於其中。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訴我。”
“遊樂場,好多人的遊樂場。一個男人拉著一個小女孩,他們在一起快樂地玩耍。他們在玩旋轉木馬,好開心。”穆曉蕾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靨。
“從旋轉木馬下來,小女孩要吃冰激凌,男人把她放在了長椅上。可是,好長時間他都沒有回來。小女孩朝著男人離去的方向走去。”
這時她卻停下了說話,情緒起了微妙的變化。“男人在接電話,好像在說這個小女孩。”
“穆曉蕾,深呼吸,把你看到的繼續告訴我。”男人的聲音低沉舒緩,略帶溫柔。
“他……不想要這個女孩了。”這句話穆曉蕾是哭著說的。
“我在你的身邊,別怕,把你看到的繼續說出來!”他把一隻溫熱的大手覆在了穆曉蕾的冰冷的小手上,堅定地說。
“恩,恩,小女孩哭著跑遠了。車,好多的車,其中的一輛車停在了她的面前。她被一雙大手拉上了一輛商務車。”她的身體蜷成一團,神情恐慌。
張浩軒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迅速說道:“穆曉蕾,你現在去了另一個地方。”
“一間黑暗的屋子,沒有開燈,小女孩害怕地蹲在牆角,哭得好淒涼。打雷了!不!不!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穆曉蕾開始哭泣,放聲哭泣,不受抑制的哭泣。
男人另一隻手緊緊地攥成拳頭,神情痛苦……
“天亮了,那些危險已經過去了。不要怕!”她的神態因為這句話顯然逐漸平靜了下來。
“你真勇敢!穆曉蕾,你還看到了什麼?”
“一張面目猙獰的中年女人,她在罵小女孩,要她閉嘴。她拿起了鞭子用力地抽打,不,好痛……”
穆曉蕾再也不受控制,滿頭大汗地睜開雙眼,眼裡的絕望、害怕、痛苦隨之湧上來,變成了一團水汽,眼淚流了下來。
張浩軒把她輕輕地攬在懷裡,柔聲安慰著“不要怕,曉蕾,你已經很好了。今天的治療有很大的進步!”
男人痛苦至極咬著自己的下唇,麻木到沒有知覺。直到有血腥的液體流入他的嘴裡,他才放開。沒有人知道,每次給這個女孩做心理治療,他的痛苦會如此之深!
已經相識六年了,眼前的女孩是什麼時候走進他的內心的,他不知道。
這幾年來,他一直深研心理學,他的醫術在心理學有很高的造詣。他本來有更好的出國發展前途,卻因為女孩的病遲遲不肯出國。他要等,等她完全康復,他會向她表白,然後帶著她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外面的天空已經暗沉了下來。穆曉蕾的情緒才完全恢復。
她不好意思地對張浩軒說道:“張教授,謝謝你,今天又讓你陪我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