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慶榮聽了謝宇鉦吩咐,起身去到屋內,從籠箱裡取出繩鏢,重新出到院落裡。
眾人將院落中間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柳慶榮今年十四歲,年紀還小,閱歷尚淺,又第一次離開父母出這麼遠的門,此刻在一眾武林同道的注視下,居然有些怯場起來。
他提著繩鏢,站在場中,先是抱拳向眾人團團為禮,似是想說幾句場面話,但又不知如何措辭,嘴唇囁嚅,古銅色的秀氣臉龐脹成了豬肝色。
院落中的大多是“武林中人”,對這繩鏢並不陌生,就算沒練過,也沒少見人練過。剛才見謝宇鉦話裡話外的意思,大有讓柳慶榮舞鏢給眾人打氣的意思,此時不由都露出理解的微笑。
柳慶榮見了,卻更慌了,竟然又行了一遍禮,還是沒有開始。
謝宇鉦見他窘迫的樣子,心下也覺得好笑。他拿眼在院中一掃,信手指向角落裡的一株柚子樹,笑道:“坐了一夜的車,都沒怎麼休息。榮兒你看,那邊有幾個柚子,榮兒,你先出鏢扎幾個,試試手感。”
柳慶榮順著望去,見三四丈外的籬牆角落裡頭,孤零零地站著一棵柚子樹,青裡泛黃的樹葉枝椏間,還掛著寥寥的半大黃柚子,在深秋的日光下皺巴巴的,形容憔悴。
柳慶榮的性子其實也很頑劣,在鄉下巢縣地方上,練功閒餘,也沒少幹過偷瓜摘果壞事兒。這時,他一看就知道,這幾個柚子是因為長得太小,主人看不上眼,沒有摘去,任它們留在樹上。
有時候它們會被頑童們用竹竿打落,當成踘蹴的皮球。但更多時候,他們就只有在冷風冷雪中等待著,最遲不會超過第二年的抽芽的時候,它們就會在春風春雨中零落成泥。
他忽然感覺,到這南京郊區,和巢縣鄉下,其實上也差不多。
他又拱手向謝宇鉦施了一禮,深吸一口氣,擺開架式,甩開繩鏢,在陽光下呼呼舞了一團鏢花兒。轉速正勁的時候,他突然放手甩出。
花繩兒飄飛而起,鋼鏢頭兒閃閃發亮,徑直向柚子樹飛去,像一條撲向獵物的花蛇。
轉眼間近了,鏢頭卻偏了數分,眼見就要跟那柚子擦肩而過。
他看得真切,手上微微一顫,花繩受力,鏢頭的飛行速度倏地放慢,但飛行軌跡卻修正過來,卜的一聲輕響,將這隻柚子紮了個對穿。
“好!”
“好!!”
“厲害!!!”
院內眾人先是一愣,但馬上就紛紛喝彩起來。
柳慶榮更受鼓舞,手中繩索先擺後收,呼的一聲輕響,發黃的柚子脫蒂跟了過來。柚子份量雖小,但畢竟距離不短,跟到兩丈左右它就遽然下落。
柳慶榮見狀,胸有成竹地將繩索甩向空中,成了一道弧形,在稍稍減輕柚子的下墜之勢的同時,遽然向前疾衝而出,霎時他的身影就到了兩丈外,提住鏢尾,將下墜離地一尺餘高的柚子,反向用力一甩,柚子脫鏢飛起,直上高空。
他手中花繩一抖,將整條花繩兒舞起,同時身形急速遊走,來到柚子樹下,飛鏢割落一個柚兒,伸腳挑起,落在頭肩上一邊顛著歡兒,一邊水平舞著鏢兒遊走。
當他再次遊走來到場中,高空上的那隻柚子已下落到離他頭頂數尺高的地方。
他急將腦袋一擺,將顛著歡兒的柚兒顛落,起腳橫挑,這隻柚子高高飛起,馬上又換腳踢出,將先前那隻下落的柚子狠狠一抽,啪的一下,再次飛起。
兩隻柚子一先一後,高高飛起,他人卻將花繩鏢兒舞成了一個水平旋轉的風車,在場中疾速遊走。
不一會兒,又從樹上割取了一個柚子,拋上高空。
就這樣,他一邊將花繩鏢舞成了一個風車,一邊用三個柚子耍著雜技,轉起了圈兒。
一人一鏢三球在院落裡翩躚起舞,眾人看得無不目醉神馳
正所謂內行看門道,眾人越看心下就越是心下駭然。
碼頭賣藝的,也經常拋三個球兒耍雜技,但他們用的往往是一些布料皮料做的球兒,質量很輕,他們連線連拋,拋完後連粗氣都不會喘一下。
眼前場中的少年,用的卻是飛鏢割取的柚子,每個重達一斤有餘,一般的成年人要這樣對付它們已十分困難,何況柳慶榮同時還舞著一根花鏢兒滿場遊走。
這樣的雜技組合,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
一時之間,眾人連喝彩都忘了。
謝宇鉦也沒料到,自己隨手撿的這個鄉下少年,居然有這樣的手腳身法……他開始感到,柳宗遠教的這些花活,其實也並非一無是處……嗯,至少,眼明手快是練到極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