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客房不同昨日,顯得異常清淨了些。
那扇供人探望的窗戶如今關上了,裡頭吊著的厚簾也被掀開,分明秋雨連綿天兒,卻好似有一束晨陽透過窗隙落在了屋裡。
照亮一山孤松。
何氏在前引路,衛丞相漫步其後,顧謹也並沒有多少所謂,唯一心裡有些緊張的是衛毓川。
好在她自小由性子清冷的衛夫人悉心教導,得了衛夫人的真傳,修得一副好定力。
房門推開,藥香瀰漫。
有兩個小丫鬟在屋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燃銀炭的爐火,另有兩個太醫於桌案前臨寫藥方。
陸承修王爺之尊在顧府養傷,任憑何氏如何跋扈卻也不敢置陸承修於不管不顧,照顧陸承修的事上她頗為上心,昨天一日不知往這客房奔波了多少回。
幾位太醫已經見怪不怪,不再如剛到顧府時一般時時寒暄了。
待餘光瞥見何氏身後還有人來,邊上那太醫不耐煩地挑了挑眉:“顧夫人,不是說了不許人進來探望了。”
這句話才剛撂下,他抬眼就瞥見了來人乃是百官之首衛丞相。
一張臉成了笑臉,兩人雙雙迎上來:“原是相爺來了。”
一國宰輔須得和皇后公主一樣的待遇,兩個太醫哪裡敢怠慢,連忙架了椅子請衛丞相在陸承修的床前坐了。
只彎腰行禮之時才注意到衛丞相身後還有兩名少女,一個碎雪溫蘭落無聲,一個秋霜清絕暮雨寒。
兩個太醫不禁愣了愣,他們能夠猜測到其中應該有一個是衛丞相的女兒,同舒王定了親的,卻猜測不出另一人是誰。
但其實無論是誰,都不該是他們猜測的。
衛丞相併沒同他們計較言語上的冒犯,在椅子上落了座,隨即嘆了口氣。
“舒王的傷,如何了?”這話問的是太醫。
榻上陸承修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眼睛雖然緊閉著,但卻可見得呼吸平穩,一身孤松意味稍顯。
太醫連忙俯身去答:“回相爺,舒王殿下昨夜發了高熱,今早起來高熱已經褪了,經我等悉心治療,如今身體正一日比一日康復呢。”
太醫人雖然在顧府裡未曾出去,耳朵卻也頗為靈敏,知道舒王受傷一事傳的人人皆知,也就閉口沒提他受了多少傷的事兒。
顧謹忍不住撇撇嘴,上一回陸承修腰腹受傷尚且在晚窗閣裡休養了好些時日,如今受了這麼重的傷不過兩日,這太醫就說他一日好過一日了。
是,昨兒差點命都沒了,今天命保住了,這話也沒錯。
就是臉挺大的。
衛毓川便沒有這麼多心思想這想那了,少女盈盈一雙水眸盯著榻上男子,似乎要將他的眉眼全部收到心底裡。
她與他此生統共見過兩回,第一回他輕傷,第二回他重傷,回回都令她心中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