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有關他的傳言,他應也不是個普通角色,會不會比凌念空更難纏?若是如此,我跟他走,豈不是為了從逃離一個火坑而跳入了另一個火坑?
“你不信我也是自然。”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道:“我說過,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我走。不過眼下的形勢你應該比我清楚:你不跟我走,獨自一人在這陌生之地,你覺得他找到你會花多長時間?”他看了看我,繼續道:“你先隨我北上,路上你自己做好打算,等到了盛京,你若仍不願同我走,我絕不強求。至少這一路上我會保你不受那人侵擾。”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不再以“本公子”自稱。
不知為何,聽了這番話,我竟是隱隱覺得他真的只是想要幫我。
“為什麼幫我?”我問。
他瞥了我一眼,道:“既然願意相信我,就先離開這裡再說,除非你還想再看見他。”說罷便朝馬車走去。
他說的有道理,還是先離開這裡。於是我便跟著他上馬車。
身上的棉袍很是厚重,踩著腳凳踏上馬車的一瞬不小心踩到衣服下襬,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沈風月聽到異響快速轉身,一把握住我的手,我這才站穩身子,頓覺有些窘。“謝……謝謝。”
沈風月怔愣片刻回神,發現自己還攥著我的手,他一把將我的手甩開,面上露出異樣之色。
他這是什麼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被如此嫌棄,心中不悅。“沈公子,我手上沒塗毒,你用得著這麼大反應嗎?”
他愣了愣,而後上下打量我,嫌惡地道:“身為女人,卻將自己搞成現在這幅樣子,實屬不易。”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將方才拉過我的那隻手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而後將絹帕往車下一拋,一撩車簾,進車廂去了。
這個沈風月還真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好手!
我追進車廂。“沈公子,下次您也試試被困在山中八九天,說不定到時候比我還要狼狽!”
他斜眼看我,極誇張地以手掩鼻道:“你離我遠些。”
見他如此,我想也沒想便緊貼著他身邊坐下,將臉湊近,同他對著幹。卻見他一愣,眸光閃了閃,似是在掩飾什麼似的,極不自然地轉頭望向車外。
他這反應不像是浪蕩公子才會有的吧?我有些疑惑,卻也感覺無趣起來,起身重新到他對面坐下。馬車也在這時行駛起來。
良久,他因我方才的舉動而僵直的身子才放鬆下來。
“我們這是去哪?”我望著車外,漫不經心地問。
“先進城住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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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是離玉瓊山最近的城鎮,我們入城時已是月上中天。因著今日是大年初一,街道上並無幾個人,店鋪也均是門扉緊閉。行了許久,方尋得一營業的客棧。
下車入店,只見這客棧不大,堂內除了一對吃麵的年輕男女,再無其他客人。
掌櫃是位白鬍子老頭,正在櫃檯後扒拉著算盤珠子,嘴裡還唸唸有詞。
見我們進來,老掌櫃的鬍子抖了抖,還沒開口,沈風月的一個侍從就先開口道:“掌櫃的,開兩間上房,一個雅間,再上些飯菜。”說著將一塊碎銀放在了櫃檯上。
老掌櫃聞言將我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也不言語,兀自從櫃檯後抹出三把鑰匙,顫巍巍地道:“二樓左轉,右手邊最內三間。”
一侍從接過鑰匙,和另一侍從一起將沈風月的行李往樓上搬。而沈風月則是在那對青年男女旁邊的一桌坐下,我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等菜的空當兒,沈風月忽然似笑非笑地低聲問我道:“你猜那對男女是何關係?”
我聞言朝那對年輕男女看去。只見兩人約摸二十上下。男子看起來要長上幾歲,一身湛藍色的袍子,墨髮由一桃木簪固定,膚色極白,長相雖算不上出眾,但眉宇之間卻盡是儒雅之氣,顯然是位飽讀詩書的翩翩公子。
再看那女子,柳眉杏目,做已婚少婦的打扮,雖早過了豆蔻之年,眸子裡卻難得蓄著少女才有的清新可人。
這兩人坐在一起,直教人覺得賞心悅目。至於兩人的關係,表面上看定會讓人以為是夫妻,但若真是如此,沈風月就不會特意發問了。
我這樣想著,繼續去看,發現男子已吃完了碗中的面,靜坐著,視線毫不掩飾地投在女子的臉容上,眸光如水,涓涓潺潺,似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夠。
而那女子卻只一味低著頭吃麵,似是有意在躲避男子目光。不知為何,她的眉始終緊緊地皺著,臉色有些發白。她夾著面手有些僵硬,像是不聽使喚。她雖竭力控制,我卻還是發現她的手會時不時地顫抖一下,似是心中極懼。
見此情形我心中不由疑惑:若是單看這男子,我定會以為他們是情意綿綿的愛侶。可這女子的種種表現卻表明,她似是極懼怕眼前之人,但卻又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極力掩飾,不想讓旁人察覺……這兩人究竟是何關係?
我不得其解,疑惑地望向沈風月。而他卻是輕勾嘴角,露出洞察一切的得色。
正想低聲詢問,卻見那女子站起身來,顯然已是用膳完畢。男子亦站起身,隨著那女子上了樓去。
忽覺額頭一痛,竟又被沈風月敲了一記。“想你這笨蛋也瞧不出什麼來,還是先填飽肚子吧。”
“沈風月,你!……”我抗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塞過來的饅頭堵住了嘴。正在一旁上菜的夥計見狀,忍不住掩口偷笑。我礙於面子,不想同他爭執,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