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忍住笑意,將兩隻胳膊架在將我和沈風月隔開的几案上,託著腮做苦惱狀。“可是我並不是這凌府的死物,公子您可帶不走我呢!這可如何是好?”
沈風月面上綻出一個略帶痞氣的笑,那笑竟是比他衣上的芍花還要明豔,我看得呆住了,卻同時聽得他道:“如此反倒更好,本公子定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本公子走。”說著,他朝我身後的那人看去。“你說是與不是啊,凌將軍?”
這個沈風月竟還敢如此挑釁!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幸災樂禍地回頭朝凌念空看去,卻見他沒什麼表情。
我暗自腹誹:還真能裝,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凌念空撇了我一眼,語氣淡淡:“沈公子說笑了,宣兒乃我凌府中人,不是公子說帶走便帶走得了的。”語畢,視線落在了我那再次被沈風月握住的手上。
“哦?可是本公子怎麼覺得宣兒姑娘不怎麼願意留在凌府呢?”
“沈公子說笑了,宣兒不過是在同我鬧脾氣罷了。”他的話中竟是帶上了寵溺,還夾雜著一絲無奈,頓時令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風月還想說什麼,那人卻率先開口:“沈公子,不知貴國陛下若是得知程鋒獲罪會作何感想?”
他這話題轉得甚是突兀,我和沈風月聞言皆是一愣。
沈風月轉了轉眼珠笑道:“四國之內,誰人不知我們皇帝陛下最怕多事?不論是兩年前的冷毅寒,還是現下的程鋒,只要貴國陛下不逼得太緊,貴國如何處置,我朝聖上都不會有所異議。”
即便是說正事,沈風月也是滿臉的玩世不恭。
早便聽聞當今北離天子是個二十剛過的年輕人,以荒唐著稱。雖在龍椅上坐了十年,卻成年累月地不上朝,只知玩樂。今日聽沈風月這麼說,看來傳言非虛。
忽然感覺左手手背被人輕敲兩下,我疑惑轉頭看向沈風月。只見他將那一直放在桌上的紙包朝我推了推。“你們女孩子總愛吃糕點零嘴,想必你一定會喜歡。”
我有些疑惑,卻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啟了紙包。
看到其中的東西,我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那紙包裡整齊地放著九塊正方形的糕點,玲瓏剔透宛若瓊脂。而每一塊糕點之中都有一朵完整的白梅,好似琥珀一般。或許是這糕點太過精緻,我的心忽然柔軟起來。
“嚐嚐。”沈風月放柔了聲音,拿起一塊糕點遞到我手裡。
我木訥地將糕點送到唇邊,咬了一小口……
在那帶著梅花香氣的甜蜜在口中散開的瞬間,我一直以來為了保護自己而設起的心防瞬間崩塌。像是千年冰雪終遇三月暖陽,尖銳的冰凌頃刻間化作融融春水,溫暖了我無助孤寂的心……
這味道……好熟悉!像是過去常吃,但又很久沒吃到過一樣……我忍不住紅了眼眶,這味道我一定嘗過,可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嘗過呢?
我拼命搜尋腦中的記憶,可在我的記憶中,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曾嘗過這樣的味道。忽然很是不安,卻又不知所措,只呆望著面前眉目如畫的男子。
沈風月看到我的樣子輕笑道:“傻姑娘,說你傻,你還真傻。難道凌將軍竟如此虧待你?吃塊糕點也能高興得快要哭出來?”
“我不傻!你才傻,你最傻!”語畢,我愣住。這略帶鼻音的話竟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可我並沒想這麼說的。但聽到沈風月說我傻,這話便不受我控制地便從我嘴裡溜了出來。我這是怎麼了?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而沈風月聽我如此說,嘴角常掛著的輕佻笑意漸漸隱去不見,眸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閃著灼灼螢光。這樣的眸色竟也令我似曾相識。望著他的眸子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十分委屈,而好似只有面前這個人才能平復我的心緒。
沈風月……沈公子……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何……為何會令我感到如此熟悉?我漸漸地有些恍惚,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嘴唇動了動,低緩出聲……
“你說什麼?”
我的手被沈風月緊緊攥住,而他則是眉頭微蹙,表情極為認真。
原來放蕩不羈的沈風月也會露出如此神色,就連問話也帶著一絲急切。
可是我方才說了什麼呢?腦中有些亂,竟是記不得自己說了什麼。認真回憶片刻,才想起自己說的竟是:“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就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竟會對他說出這麼一句,難道是我受夠了凌念空,竟到了如此慌不擇路的地步了嗎?
忽然手臂一緊,被人提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急忙朝那人看去,只見凌念空臉色鐵青。“你累了,回房休息吧。”他這話簡直就是命令的口吻。
我的腦中依舊很亂,目光鎖在沈風月的身上,拼命回憶自己是不是曾見過這個人。
沈風月見狀站起身,剛想說什麼,只見薛讓快步進了花廳。
薛讓具體說了什麼我沒聽清,只知道好像是府上來了什麼人。不管誰來了我都沒興趣,我像是魔障了一般,一瞬不瞬地望著沈風月。
“既然如此,本公子便不打擾了。”語畢,沈風月衝我笑了笑。“我回頭再來看你。”
他轉過身,步履輕盈,漸行漸遠。眼見他快要消失不見,我的心莫名一慌,不受控制地追了出去,也不管凌念空在身後喊了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