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姑娘到底是專業的,雖然力氣可能比不過男人,但她一招一式總是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戰績比同行的男打手還漂亮。
就這樣,姑娘靠著一雙拳頭,打出了精神,打出了品格,打出了核心競爭力,成了打手行當裡的一枝花。
當然,打手也有打手的規矩:老弱病殘不打。
有人問,那姑娘平時都打誰啊,村口的大爺指指奔向村子的一隊烏壓壓的人馬,“喏,她就打打那些馬賊啊、山匪啊,有時也會打來鬧事的江湖中人。哎,咱們這村子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出了事,官府也不願意管,都是靠那些拳腳厲害的年輕人在撐著……”
大爺正說著,姑娘活動著關節就走過來了,在她身後,還跟著一群身材高大、目露兇光的打手同行——這雖是沒報酬的活,不過,沒人在意這些。姑娘一挑眉,指指那隊來劫糧食的人馬,咬牙道:幹他丫的。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那波馬賊被打的屁滾尿流,落荒而逃。又有一次,村裡糟了鼠災,原本長勢喜人的糧食被田鼠糟蹋了不少,那群打手又自發來幫忙了,姑娘又一挑眉,指指從地裡探出半個腦袋來的田鼠:幹他丫的。
從那之後的好幾年,村裡再看不見一隻田鼠。之後,有人再問起姑娘來,村口的大爺又有了新話題,“兇!那是真的兇!打起架來連男人都怕,別說馬賊山匪江湖宵小,就連地裡的田鼠,她都不放過……”
但即便姑娘這麼兇悍,也是有意中人的。
姑娘的意中人是個醫師,有一次,她和人打架受了傷,挺嚴重,正巧醫師來村中診治,也幫她瞧了瞧,兩人相處幾日,互生了好感。
然而,這位醫師是個心繫天下的之人,幾年來,他走訪了許多個村落,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症,現在,他只想回到自己的藥廬,寫一本醫書。
可是,醫師的藥廬離這個村子很遠很遠,隔著幾座山,一片海,卻沒有一條平坦的路。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醫師離開的那天對姑娘說,若是有緣,就一定會再見。
那時候,車馬很慢,書信很遠,看對眼一個人就得花老長的時間了,更不要說修成正果了。
姑娘想,這一輩子只來得及喜歡一個人了啊,要是還因為山啊海啊書信遠啊車馬慢啊這些破理由而睡不到他,那日子過得多憋屈?不成,她得想個辦法,為自己的愛情創造機會才行。
於是姑娘開始攢錢,拼命攢錢。
打手賺來的錢,都和著血和汗。姑娘把和著血和汗的銀子都放在梳妝匣裡,幾個月後,原本空蕩蕩的梳妝匣沉甸了不少,但是想要修一條路,這麼點錢還遠遠不夠。
所幸的是,賺大錢的機會總算來了:那次,有金主開了高價,說是要請個打手去打個擂臺,就是對手難纏了點,可不是那些馬賊土匪江湖宵小之流,只有懷著必死的決心,恐怕才能拿到名次。
打手們聽聞如此,都不太願意接這活——對他們來說,有口飽飯、能守住家裡的幾口田地就可以了,沒必要拿命去賭,但姑娘找到了金主,說務必讓她去試試。
打擂的過程自是艱辛。結束那天,姑娘像個血人般從外面回來,手裡攥著剛從金主那裡拿來的兩錠金子,她將金子往村口大爺手裡那麼一擱,終於可以說出那句埋在心底許久的話,“村長,咱們修條路吧。”
說幹就幹,村裡的路,就這麼修了起來。只是姑娘沒有想到,修路的費用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她花光了所有積蓄,再加上村裡其他人捐了些錢,通往藥廬的路也只能修到一半。
就在姑娘打算重操舊業繼續給人做打手賺錢修路的時候,村長忽然告訴了她一個好訊息:說是有人也在往他們村子這邊修路,這幾日,正巧修到了他們中斷施工的地方,於是他和修路的工匠們打了聲招呼,將兩條路修接在了一起,兩頭都省下了一半錢。
姑娘眼睛一亮,“那現在,咱們的路是通往哪裡的?”
村長一拍大腿,笑得鬍子都在顫,“你說巧不巧,就是從藥廬那邊修過來的!”
姑娘一聽這話,心下頓時明白了什麼,二話沒說牽了匹馬,沿著剛修好的那條通途,奔過山、奔過海,奔過原本以為不可能征服的坎坷,一路奔去了意中人所住之處。
只是一見到醫師,還未來得及溫存,姑娘張口便是質問,“你打哪兒來的那麼多錢去修路?”
醫師愣了愣,說自己把寫得書稿和藥方都賣掉了。
她氣得發瘋,“為什麼這麼做?那都是你這麼多年來的心血啊!”
醫師並不在意,說反正只要醫書和藥方能幫到那些患者,最後署誰的名字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他非常需要這筆錢,不僅僅是為在山中居住的村民們日後行個方便,更重要的是——所愛隔山海,他不甘心。
姑娘愣了愣,“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醫師搖搖頭,輕聲笑道,“所愛隔山海,幹他丫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