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彥看著蕭覓生的神情有些失控,便在言語上更加刺激他。
“你只不過是個孤兒而已,是瀟湘子救了你,可你卻對他痛下毒手,你在這世上就只配一個人,因為是你親手毀了這一切。”
蕭覓生記憶深處蕭族被滅門的慘案,他去報官卻一路遭到追殺,再然後他看著自己血淋淋的雙手下瀟湘子的屍體,這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裡翻湧出來,因為情緒的激動,靈魂更加不穩定起來,蕭覓生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覓生,你為什麼要殺我?”
瀟湘子的臉在蕭覓生的腦子裡逐漸放大,揮之不去,逼問著蕭覓生,那索魂般的聲音在蕭覓生的腦海裡一遍遍地迴盪。
“老東西,明明是你不想讓我活,快走開。”
蕭覓生搖晃著頭,想要將腦子裡的瀟湘子揮開,可是頭疼越來越劇烈,更多的碎片影像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人頭、血海、慘叫聲、辱罵聲。
“覓兒,記住這些人,為我們抱仇。”
父母的臉也出現了,族人的影子也聚集了起來,一遍遍地叫著他的名字,讓他去報仇。
“爹孃,孩兒已經把仇人殺了,你們在哪兒呢?”
蕭覓生放開了抓住君彥衣領的手,抱著頭在不停地哭喊著,語無倫次,像是陷入了某種幻想中,他已經分辨不出現實與幻想了,眼前只有湧動的人頭,每個人他都認識,可他也抓不住每個人,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抓住某些東西,可他到底什麼都沒抓到,胡言亂語地喊著人的名字,藏在記憶裡的名字被重新挖掘了出來,旁若無人地在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像是瘋了一般跪在地上,身體蜷縮著,頭疼欲裂。
蕭覓生瘋了,恍然間看見了站在一旁的君彥,君彥盯著他笑得有些詭異,蕭覓生腦子裡突然閃過一絲警醒,恢復了一瞬間的神志清明,他居然中計了。
伸出的手想要重新使出內力,將君彥的靈魂吸出來,卻僅僅只碰到了君彥的衣角,頭更加疼痛了起來,手頹然地放下去,跪在君彥的腳下乞求一般地說。
“給我你的靈魂。”
君彥並不為所動,他冷冷地看著地上如同瘋子一樣的蕭覓生,眼裡沒有一絲憐憫。
二樓處有了動靜,只見聞人月笑眯眯地出現在了蕭覓生的位置,向君彥打招呼。
“雁大哥,我已經把尹夫人救出來了,你不要擔心。”
君彥挑了挑眉,這丫頭倒是機靈,其實,這是他們進入尹府以後就布的一個局,那天初錦說蕭覓生會在他們在尹府的這三天之內動手以後,他們就做好了準備。
聞人月將拜師時從瀟湘子那裡搜刮來的莫消愁和忘苦根交給了君彥,只要有接觸到蕭覓生的機會,就可以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使用這兩種毒藥。一開始,君彥與蕭覓生說話就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認為他沒有幫手,然後故意用話語刺激蕭覓生,在蕭覓生接觸到他的那一刻下的毒,只不過情緒的影響太大,所以蕭覓生才沒有發現。
蕭覓生的情緒失控已經有了苗頭,這莫消愁正好適合此時蕭覓生,不穩定的情緒正好助長了毒素的擴散,這莫消愁可以讓中毒者想起深處的記憶,所有悲的喜的人生百味都會如走馬觀花一般呈現出來,逝去的人會出現,痛苦的記憶會喚醒,人這一生本就是五味雜陳悲喜交加,越會讓人又哭又笑。蕭覓生的記憶中黑暗的地方太多,喜悅的寥寥無幾,所以更多時候他都是在哭,也會徒然地癲狂大笑,盯著空氣中某個地方咒罵幾聲,然後又抱頭痛哭,也會發出鬼魅一般的笑聲,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嘴裡唸唸有詞,有瀟湘子,還有很多不知名的人。
這莫消愁沒有解藥,當毒素散盡的時候,便是死亡的時候,讓蕭覓生人生的最後一刻在痛苦之中死去,是對他的懲罰,在他那麼多的回憶裡面,會不會有對瀟湘子的懺悔,那個從雪地裡把他救回來的人。
十幾年的師徒之情,在蕭覓生對瀟湘子下手的那一刻毀於一旦,下手那一刻他後悔了嗎?應該會罷,畢竟叫了十幾年的師父,但是為了活下去,他還是親手將師父殺了,對於當時的他,這是擺在眼前的選擇,他選擇了他活,師父死,所有的師徒之情一刀兩斷。
只是,他還是留戀,雪地裡師父抱起他時的溫暖,那人沒有問他過去,就揹著他,在無邊無際的雪地裡留下了一道道腳印,師父的背,那般寬厚,讓孤零零的他安心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