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稚嫩的聲音曾在陳景蒼夢中徘徊不下萬次,年少夢中總被這一聲‘哥哥’驚醒,忽聞此聲,心底某塊地方忽地碎裂開來,這些年小心翼翼呵護之地終是不復平靜。
循著聲音望去,不遠處的那個小姑娘,眼中泛起豆大淚珠,一副傷心模樣看著陳景蒼長槍所指之人,她被人抓住肩頭,那幼小的身子正拼命掙扎著,在她一旁的女子臉上有著一塊青色胎記,此時的她竟是噗通跪下,哀求道:“太子殿下,求求你放過我夫君吧。”
說著不顧地面堅硬,額頭直接磕了上去,很快她的額頭變得鮮血淋漓,那張本就被青色胎記覆蓋的臉龐此時完全變成鮮紅色。
余文掙扎起身,被陳景蒼一槍點在肩頭,頓時又‘砰’的一聲,砸在地面,他虛弱開口:“秀兒,帶小桐走。”
陳景蒼收回看向那對母女的視線,蹲下身子,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此妻女,你怎敢死?”
余文眼神中閃過愧疚,頓時咳嗽一聲,那血沫直接印在陳景蒼的臉上,這才說道:“天家之人,何至如此溫情?”
陳景蒼嗤笑一聲道:“讓她們陪你一起嗎?”
余文此時竟是笑了起來,他咬緊牙關揮開陳景蒼指著他的長槍,慢吞吞的坐直身子,然後說道:“你會嗎?”
“需要試試嗎?”陳景蒼再次嘲諷道。
余文看向陳景蒼,眼神閃過一絲猶豫,他不敢真的拿自己妻女的性命去賭,服軟道:“以命換她們可否?”
陳景蒼搖頭道:“當真還以為是對峙之時?余文你這想法實在有些不切實際。”
余文聽聞,眼神中閃過絕望,再次說道:“算我余文求你了,放她們一條生路!”
陳景蒼卻未理會,反而走向那個一直在哭泣掙扎的小女孩,眼神示意抓住她的人鬆手,小姑娘剛被放開,頓時就想跑到余文面前,被陳景蒼一把攬住,小姑娘頓時又掙扎起來:“放開我,壞人,我要去我爹爹那。”
陳景蒼不以為意,倒是一把抱起小姑娘,笑道:“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握著粉粉的小拳頭,捶在陳景蒼胸口,大聲道:“你是壞人,我爹爹說了,遇到壞人不要告訴他名字。”
陳景蒼任由小姑娘的小拳頭砸在臉上胸口,笑著繼續問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壞人?”
“哼...你在打我爹爹,你就是壞人,孃親說了爹爹可好了,而且認得字比學堂裡的先生還要多得多,你打我爹爹,你就是壞人。”小女孩小腿亂蹬,“放開我,你這個壞人。”
陳景蒼笑嘻嘻道:“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放開你怎麼樣?”
“哼...休想。你快放了我爹爹。”
陳景蒼放開小女孩,然後轉身扶起那個滿臉鮮紅的女子,輕聲道:“雖說余文三番兩次想來殺我,但今日我看在你們娘兩的面子上,饒他一回,若他還想殺我,我再不會手下留情。”
心中若軟,一如當年!
臉上滿是鮮血的女子,連忙又跪倒在地,陳景蒼翻身上馬道:“下次再見,我便親手要了你的命!”
陳景蒼調轉馬頭,眼神掃向那個帶著兩女而來的曲帆道:“郡守大人?”
曲帆連忙匍匐在地,陳景蒼面無表情的說道:“下不為例!”
原先這手安排本就想著用來威脅余文,但許連清完成承諾,這靠著余文妻女威脅的手段自是不必再用,沒成想在陳景蒼動了殺心之時,曲帆卻帶著她們娘兩來到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當然,其中還有曲帆自己的想法,這種卑劣的威脅,其實在曲帆接到這個任務後就有些不舒服,他不願見到將來即將繼承大統之人,只會使這種小人手段,若是這娘兩今日都和余文一同死在這,那麼曲帆則需要再次考慮自己投誠之心。
人心不可試,這番試探顯然已經被陳景蒼看出來了,心中雖然有些惶恐,但至少面前的這位太子殿下畢竟不是那種嗜殺之人,雖然也怕在這位心中留下隔閡,但曲帆依舊毫無反顧的做了,哪怕將來被他穿小鞋,好過自己一頭熱血的為他陳家效死命,到頭來換得個悽慘下場要好。
陳景蒼策馬準備離開之時,余文已經被滿臉血跡的女子扶著站了起來,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撿起那把長刀,說道:“太子殿下留步!”
陳景蒼調轉馬頭回身望去,看到余文手中握刀,不由笑道:“怎得?還想留下我不成?”
余文微微搖頭,然後輕聲對身旁的女子說道:“秀兒,捂住小桐的眼睛。”
名叫秀兒的女子雖是詫異,但還是乖乖照做,小姑娘餘桐則是伸手扒在女子手背上,委屈道:“孃親,你擋著小桐眼睛了。”
女子輕聲安慰:“小桐乖。”
余文看了看身旁女子轉而看向陳景蒼道:“今日我既然來殺你,就已經做好那個準備,但留下我一條性命,余文心中卻是萬般憋屈,不如...”
余文手中長刀輕輕一提,一條手臂應聲而落,余文咬牙說道:“如此還你不殺之恩,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