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許多年月的陳景蒼心中存著許多埋怨。
埋怨陳紫東的不作為,埋怨不敢去找到那個害死孃親的仙人理論理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
這份怨念,真的存了許多年月,自舅舅們都死在他的眼前開始,從孃親在自己眼前咳血不止,已經侵入到骨子深處。
年幼的陳景蒼自己沒有去報仇的實力,他把一切希望寄託在那個在他看來很是偉岸的父親身上,可他的父親只是一味的退讓,甚至關於報仇的事情都沒有提過一次。
年幼的陳景蒼以為他的父親只是一個迷戀權位的男人,一個不敢為自己妻兄報仇的膽小鬼,一個根本就不愛他母親的無情帝王。
這樣的想法裡,陳景蒼自然滋生許多怨念,直到看見這座陳紫東親手蓋好的竹屋。
涼州三年裡的歲月,陳景蒼嘗過許多辛酸苦楚,見過太多人或事,見到戰爭的慘烈,聯想許多年前更加動盪的時局,這個天下,陳紫東真的付出太多。
或許真的像王叔說得那般:“天下間最苦的人還是我那個愚蠢的兄長!”
“是為蒼生念!”,這或許是陳紫東心中存著的一份凜然大義。
或許,陳紫東真的想做一個和妻兒隱於山水間的逍遙快活人,這座精緻的竹屋,誰能想到是如今天下里人人稱讚的帝王親手建造而成,那一圈圈柵欄和一塊塊分隔的很是合理的土地格局,他是真的想要在這座山裡和他最愛的人共度終老。
所以,陳景蒼明白了,所以他哭的不像樣子,心中積攢多年的怨念似乎也都煙消雲散。
在場的眾人都不明白,為何陳景蒼見到一座院子就哭得如此傷心,只有一直為陳景蒼撐傘的陳蜓竹蹲下身子,抱住陳景蒼輕輕說道:“我在呢,你也不想這個樣子去見你母親吧?”
陳景蒼看了陳蜓竹一樣,聲音有些嘶啞,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止住窘態說道:“姐,我當真是個混蛋!”
...
走過竹屋,終於看到那裡立著的那座很不起眼的墳冢。
青草在這春分時節,顯得格外茂盛,只是周圍的草木都顯得很是整齊,想來是有人經常上來打理。
一直引路的老和尚雙手合十:“哦彌陀佛,小施主,老衲在寺裡等你!”
陳景蒼單手回了一禮。
走到楚羅璃的墳前,他蹲下身子,把有些長的青草拔去,忙活了許久才停下。
陳景蒼和陳蜓竹一同輕輕跪下,叩了三個頭,這才說道:“孃親,我和姐來看你了。”
細雨裡的墳有些淒涼,跪在墳前的人有些悽慘。
“孃親,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那座宏偉的宮殿嗎?我是想,陳紫東當年為什麼會那麼膽小,躲在那裡一步也不敢出來。我也害怕像他一樣變成一個失了膽氣的人,直到今天我似乎才有些明白,這些年裡我到底做的有多混蛋。過幾日我便要和姐一同去太安了,那時候我想我不會再罵他了吧,以前年紀小,不太懂事,可能也沒有真想怎麼樣,就是氣不過他。”
陳景蒼拉起陳蜓竹的手,“可能回到那裡,我這一輩子都會和陳紫東一樣被困在那裡,我是個多向往自由的人吶,孃親你也該知道,我是想做一個大俠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懲奸除惡的那種大俠。”
“雖然總是被姐笑話,可我真的是想吶,那時候就想帶著姐一起去行俠仗義,做一對快活的神仙眷侶,也可能是舅舅帶我聽了許多江湖大俠的故事後我才滋生出這樣的想法,現在想來,我還是想做一位俠客的!”
“呵呵,孃親,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傻,唉,不說了不說了,說這個你也不太喜歡聽,那就和您說說我接下來的打算吧。”
“既然陳紫東給我下了詔書,立我為太子,我想我也不可能實現當初的夢想了,可能以後也不能喊他陳紫東了,孃親您可別怪我,叫他陳紫東這麼多年,我怕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叫他別的稱謂。”
“好吧,好吧,還是和你說說正事吧,等這次回了太安城,我想和姐把婚事辦下來,這件事您也許會比較喜歡聽到。”
“可我也不能只是說些您喜歡的事情說給你聽,我心中其實還有許多苦楚想要與您說一說,怕您會不太高興,那便不說了,就說說回太安後的婚事怎麼樣?”
“回了太安,您也看不到,您現在是不是再天上看著我們嗎?不如我和姐現在就在這裡把婚事辦了怎麼樣?反正回了太安都是要辦的,我們就在這裡拜堂成親,就在您的墳前。”
說道這裡,陳景蒼笑了起來,他朝著陳蜓竹說道:“姐,我們成親吧!”
可能從陳蜓竹來到楚王府之後就期待將來的這一刻,想了許多年月,做了許多準備的陳蜓竹此時終於還是恢復小女人的姿態,細雨下的臉龐上終究有了一抹羞紅。
她輕輕點頭。
喜歡一個人,喜歡面前的這個男子,也等了他許多年月,終於是到了這一天。
陳景蒼朝著遠處警戒的何力行喊道:“去幫我把無緣大師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