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念念:爸媽很疼你;被人揹過;得到第一名;得到過驚喜;笑到肚子疼;得到過獎勵;有人為你哭泣;讓別人感動過;買到喜歡的衣服;半夜有人給你發過簡訊;和密友煲過電話粥;生病的時候有人照顧你;生日的凌晨有人給你發祝賀簡訊;因為狂吃而鬧肚子;外出歸來的時候有人接;和心愛的人走路到腿疼。還說能佔到其中的八條就夠幸福了,可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呢?你呢?你能佔幾條?”
邢志想了想說:“我爸死得早,沒有被人揹過,第一名倒是得過,可這輩子沒有什麼事能讓我笑到肚子疼。其他都沒有了。”
“哇,你簡直就是衰人嘛,真的是這樣嗎?”周榮往前湊了湊說,“哎,邢志,你說我這麼花錢是不是很過分啊?”
邢志笑笑說:“有錢為什麼不花?等我有了錢,比你還能花!”
周榮聳了聳肩,鼻子一歪嘴一斜,從鼻孔裡哼哼了兩聲,不屑道:“等你有了錢?”
邢志說道:“當然!沒聽一個作家說過一句很給力的話嗎?今天我給有能力的人工作,明天我和有能力的人合作,後天有能力的人給我工作!”
周榮嗤笑地說:“你別去聽那些破作家爛編劇們胡說八道了,他們胡編亂造出的那些破玩意兒,就是專門騙你這樣書呆子的錢的,我可從來不信!難道你還相信天上有掉餡餅的時候?”
“這可不一定!”邢志很認真地說,“我還年輕,肯定有機會。我給你舉幾個大器晚成的例子吧,黃忠60歲跟劉備,德川家康70歲打天下,姜子牙80歲做丞相,佘太君100歲掛帥,孫悟空500多歲西天取經,白素貞1000多歲下山談戀愛。所以我至多奮鬥10年,肯定能實現我的理想。”
“我老爸也沒讀幾天書,一樣把生意做得這麼大!”
“你爸可是我的偶像,經歷太傳奇了,他要是身上再粘上毛,我估計比猴子還精!”
“你這是怎麼說話吶?”
“我這是在誇他呢。你可別說你老爸不讀書,有一天你爸找我聊天,他可是看了不少書,說出話來都一套一套的,我聽了都覺得很吃驚。”
“嘁!裝唄!不過,你剛才說我老爸粘上毛比猴子還精,這話經典!你這都是哪跟哪的東西呀,還孫悟空呢,都是書上的吧?”
“當然,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周榮卻冷笑了一聲道:“拉倒吧,別臭美了,還顏如玉呢,那我問你,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你的顏如玉在哪裡?”
一句話勾起了邢志心底深處的那塊硬傷,彷彿被人狠狠地揭掉了剛剛癒合的痂,露出了血淋淋的鮮肉,鮮血從尚未完全愈結的創口處慢慢地滲出來,伴隨著巨大的疼痛一起在全身瀰漫開來。他扭過頭看了周榮一眼,目光卻是那麼冷,如臘月裡的冰,連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周榮見他沒有反應,還在繼續損他:“怎麼啞巴了?說到你的痛處了吧?這回沒什麼可說的了吧?所以我說,書裡的那些玩意兒都是那些吃飽了閒著沒事做的人坐在屋裡閉門造車瞎編的。”
邢志撫了撫眼鏡,不無譏諷地說了句“沒文化”。
周榮揚揚得意地說:“沒文化怎麼了?你倒是有文化呀,還是西安交大畢業的呢,不是一樣跟在我屁股後面拎包嗎?”
邢志終於被這一句話給激怒了,兩眼死死地盯著周榮的臉,怒不可遏地低聲吼道:“行了周榮,你別拿侮辱我的人格當幽默,我告訴你周榮,別太過分了,你別以為你有錢就了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他的話說了一半,另一半卻給吞了下去。
周榮啪地一拍桌子,扯著嗓子盛氣凌人地嚷道:“姓邢的,我有錢怎麼了?我有錢怎麼了?你接著說呀,如果不是因為你什麼?你給我說呀?”
邢志像是被逼到了死角,眼圈裡含著淚凝視著她,語氣哽咽地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喜歡你的話,你給我多少錢我都伺候不著你!”
周榮聞聽此言,如同晴天裡突然響起一個炸雷,一下子驚呆了,彷彿靈魂出竅一般,只一個空洞的虛殼站在餐桌旁,瞪著眼張大口直愣愣地盯著邢志,臉上的表情也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嘴唇囁嚅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似乎過了好長時間才緩過這口氣,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好半天才從驚詫恢復到了平靜,像是從嗓子眼裡發出蚊子哼哼一樣的聲音,紅著臉對邢志說了句“對不起”。
邢志壓根兒就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這個環境這個氣氛中把自己想說的話像個**一樣地給順手扔了出去,一時也愣了。他不知所措地低著頭,用力地來回搓著自己的雙手,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周榮的反應。
話既然已經都說出去了,想往回收已經收不回來了,只能靜觀其變,先看周榮的反應然後再繼續考慮對策。以他的經驗,如果此時周榮表現得仍然和往常一樣嘻嘻哈哈,或者怒氣衝衝摔門而去,那麼這一切都不能成立,他還需要有進一步的動作,然而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周榮聽到這話後竟然傻了,而且還給他道了歉,這一切說明她實際上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只不過是用這種玩世不恭的方式來掩蓋她內心世界的純真,或者說,有可能她本來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周榮忽然抬起頭,紅著臉,兩眼卻直視著邢志那雙眼神遊離飄忽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邢志,你把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邢志心懷忐忑,儘量躲開周榮的逼視,囁嚅地道:“對不起,我……”
周榮突然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伸出手啪的一聲打在了邢志的臉上,然後就勢撲倒在他懷裡。
邢志被她的這一舉動嚇得手足無措,像個木頭人一樣,兩手摩挲著不知該怎樣是好,嘴裡機械地重複著:“不要這樣,不要這樣!”